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和女人站成一排。下着雨,许多人撑起了伞。人们都面对着一个大坑,大坑慢慢地爬上了尸体,火的热度灼伤了人们的脸,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尸体慢慢被火吞噬,直到他们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有几个人转身,准备离开。
角落里的一个黑发少年慢慢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里透露着悲伤,犹豫了一会儿,他也跟着大人们离开。
雨水仍然从天空中倾泻而下,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了。
年轻人进了一间房子,那是他的家。他走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身上的黑袍,擦干被雨淋湿的头发,静静地坐在床上。
房间外面是忙碌的脚步声,哗哗作响,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年轻人听着这声音,慢慢陷入了回忆。
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是什么时候?不,没有那么久,就在两星期前,而现在它又发生了。
在火坑里被火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朋友,一个可怜的家伙,前段时间得了流行病,医生告诉他,他活不了多久。
年轻人看着窗外,雨还在下,而且不会停。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他想去找那个朋友的家人。
.......
"妈妈,我能去找戴森的父母吗?"
少年一边推开房间的门,一边对匆忙的脚步声说。
"不行!绝对不行。"
"但是...."
"莱文!"
"你知道那个男孩戴森是怎么死的,他的家人.....。我不能确定,他们身上的称呼都不干净。"
"总之,你不能去。"
那个叫莱文的少年停顿了一会儿,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我明白了......"
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准备推开他家的门。
"你又要去哪里?我不是刚告诉你吗?"
"不是去戴森家!"
就这样,莱文轻轻地关上了门。他没有带伞,也许他走得太匆忙,以至于忘了带伞。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仿佛不会停止。
屋子里传来训斥的声音,但列文并没有听清楚。
莱文一直走在熟悉的路上,他想找到他的另一个最好的朋友,蒂娜。
蒂娜很勇敢,也很慷慨,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有很多朋友,莱文只是其中之一,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但蒂娜似乎并不介意他,这是一件好事。
走了十分钟左右,穿过茂密的树叶,在石子铺成的小路尽头,列文看到了熟悉的房子,烟囱里冒着烟。似乎是吃饭时间,但列文还没有吃东西,他趁着母亲还在准备晚餐时溜了出来。
他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开始等待。
他什么也没说,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双手环抱着门,闭上眼睛。
感觉像是过了五分钟。
莱文又沉思了三十秒,仍然没有动静,但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次敲门。
门被打开了,好奇的询问声几乎同时传来,莱文睁开眼睛一看,是谁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蒂娜。至少不是她的父母或其他任何人,避免了一系列麻烦的问候。
蒂娜睁大眼睛看着他,开心地笑了,食物的残渣还在她的嘴角徘徊,形成一个漂亮的曲线。
"莱文!"
蒂娜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她独特的问候礼节。
"莱文!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知道.... 我刚刚参加了戴森的火化仪式..... 呃。"
"哦,我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
蒂娜似乎看出了什么,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森林里玩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看起来一点都没病。"
"现在谁知道呢。"
谈话停止了,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过了很久,蒂娜看了看莱文身后的天空,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去找他吧。"
"拉斐尔?"
"是的。"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只想到他。"
"我也是......"
蒂娜开始拉扯她的裙子,拍打身上的灰尘,整顿仪容。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莱文侧身离开,给蒂娜留了一条路,蒂娜径直走在前面,莱文紧跟其后。
他们来时的石板路很长,一直延伸到镇上,当莱文踩在石板上时,他感到安全多了。明天,一定有一个更好的明天在等着我们,火会庇护它的追随者,一定。
天空是橙色和红色的混合体,一群迁徙的鸟儿越过太阳飞向山脉,它们身下的森林已经反射出黑色。
蒂娜和莱文试图在镇上的人海中穿行,节日即将来临,街道上到处都是拥挤的行人,让人寸步难行。莱文试图让自己牢牢地跟在蒂娜身后,但没过一会儿,他就被人群推了回去,蒂娜一直高耸的耳朵也从视野中消失了。
甘油、香水和汗水的气味与人群混杂在一起,进入莱文的鼻子,使他感到不舒服,他的胸口发紧,呼吸变得困难。
在成功地从人群中逃脱后,莱文整理了一下自己被蹭得凌乱的衣服,抬头四处寻找蒂娜。
在不远处,他看到蒂娜在和谁说话。他穿着....看起来像是教堂里的人。
莱文慢慢地向他们走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听力上,试图听到他们的谈话,但这很难。
蒂娜注意到莱文,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把双手放在背后,耸了耸肩。
"那个,啊,莱文,我真的很抱歉。"
莱文感到莫名其妙,但看到教会,也就明白了。
"又是教会的传唤?我明白了。"
"你能理解我就好! 谢谢你。"
蒂娜变回了他们见面之初的笑容,只是更灿烂一些。她握住莱文的手,上下左右来回摆动了几下,然后转身和教会的人一起离开。她离开时耳朵耷拉着,似乎很紧张。
莱文不得不自己去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
拉斐尔的家是一栋偏僻的小屋子,因此附近也没什么人,想必拉斐尔的生活一定很清净。
莱文再次叩响了别人的门,不过这次等待的是拉斐尔,莱文明白这次的等待估计会是更长时间,拉斐尔一向孤僻,开门不知怎的也很慢。这么想着,莱文又不自觉地靠在了墙上,望向远方。
这附近真是安静得吓人,除了远处的天边传来的鸟鸣,听不到任何声音,或者是拉斐尔的脚步声。
话说,真的没有听到,拉斐尔?他有来吗?还是不在家?
等待了几分钟,莱文又敲了敲门,望着门,上下巡视了一番,后退了几步望着把手处,没有要被人拽动的迹象。
莱文有些失望了,他自讨没趣地准备离开,只听见一声“嘎吱”声,以及熟悉的声音传来。
“莱文?是你吗?”
拉斐尔慢慢地把门打开,把头探了出来,警惕的看向这边。
“天啊....你开门一向还是那么慢,拉斐尔。”
看到来者是莱文,拉斐尔松了口气,把门敞开,转身又回去了房子,莱文也跟着进去。
“你大可以直接说你是莱文,而不是在门外干等,弄得我也神经兮兮的。”
拉斐尔递给莱文刚倒好的水杯,自己也拿了一些饼干,钻回了椅子上。
“下次一定注意。”莱文不想说他是忘了这回事,这显得他很笨,他不想被人视作笨蛋,更别说是拉斐尔这样的人。
拉斐尔可聪明太多了,博览群书,知识渊博,还大方体贴,换做谁都会选择更好的拉斐尔,而不是莱文。莱文自私又敏感,像个没长熟的小孩子,淘气且难以纠正,会因为人际关系而睡不着觉,会因为毫无长处而自卑。大大小小的坏毛病让莱文对自己的评价跌到低谷,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了,还有谁会喜欢他呢?
莱文甩开这些烦人的思路,假装着不去在意这些东西,可是很多次他都失败了,他无法把这些视作看不见,这些因素每时每刻都在影响他的生活,想成为一个完美的人是如此的艰难。
“......”
“拉斐尔?”
“是?”
“你觉得,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困难吗?”
拉斐尔诧异的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这对以前的他来说很难做到。
“你指的完美的人,必定是从精神以及物质上的双重体现,我可以告诉你,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人人都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是不可能有人办得到。好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这世界上又有谁不会出那么一点小毛病呢?噢,我知道的,我可太清楚你那些小心思了,别担心。莱文,不管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是你的好朋友,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拉斐尔说完,便又把头沉回了书本后面。
莱文沉默了,但他也不想休息,他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来聊这些的。
“戴森他死了,我刚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这回拉斐尔没有把头抬起来,手捻着书页翻了一页,房间里响起翻书的声音,接着是拉斐尔说话的声音。
“可怜的家伙,不过这不能怪任何人。按道理蒂娜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她人呢?”
“她被教会传召走了。”
“那估计是为了过段时间的祭奠大会吧。”
祭奠大会,那是王室为了带领着下层居民一起祭拜炉火而举办的集体活动,那天所有的人都要身穿白衣,头戴兜帽,不得说一些禁语,不能蔑视神灵。
莱文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倍感激动,虽然广场上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聚在一起,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心中默念炉火的名字时的那一刻,充满神圣又美丽的时刻,莱文觉得不管说多少都表达不了对炉火的崇尚,虽然他跟拉斐尔尝试说过几遍,但是拉斐尔似乎并不理解,这让他很伤心。有点时间因为这些事让他们俩之间的友谊出现了一点小小裂缝。
正当莱文还在思索的时候,他身后的门传来了一些声响,厚重的门发出的刺耳的嘎吱声穿过他的耳朵,是蒂娜来了吗?
莱文想回头,却还没等他转过去,一个巨大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房间,刺耳到莱文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是什么就捂住了耳朵。
“莱文!!你在这里对吧!”
拉斐尔也被吓了一跳,莱文的余光看见他的身体似乎在那声音出现时抖了一下。
他正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体不自觉的往上方升起,脖子后方被揪住的感觉十分疼痛,身体逐渐腾空了起来,莱文看着自己的双脚逐渐远离地面。
“啊啊....啊!”
“母亲!”
“你小子!在我做饭的时候到处跑,欠揍了是吧!”
莱文身后的人是莱文的母亲,看起来很生气,脸庞因情绪而眉头紧皱,双眼带着斥责看向莱文。而莱文因被提了起来十分无助,看起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拉斐尔不想说自己的好朋友被提起来的样子十分滑稽,却又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