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像是流水声,又像是时钟转动的声音,落在伸手见不到无指的管道中。跟随着管道中一路的血迹向前追寻,巨大的圆形出口呈现在眼前,像是来到地下迷宫般,煤油灯挂在了四周的墙壁上,待到眼睛对环境亮度习惯后,才发现眼前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管道,管道的粗细大致能够装下一个成年人。
恶魔缩小了身形,化作了班杰明的模样,站在出口处,血迹到此就消失,脚下是见不到底的金属管道。
恶魔向下一跃,踩到了较高的一根管道外部,蹲下身来借着煤油的微光环顾了四周一圈儿。
“喂!”他调皮地朝着下面喊了一声,巨大的回音在空间内四处碰撞,返回到了顶上。
恶魔继续喊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哦。不错的游乐场啊。”他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在迷宫的头顶上大肆笑着。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鸟谷藏在底部侧翼的一根弯曲管道内,简单处理了腿部的伤口,水没过了腿上的伤口,疼痛与瘙痒、发热感交织,使得伤口会更加容易受感染,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骨折,幸好自己从小就在练习左右手,左手还能够勉强拿起已经失去光泽的无名,无名有洁癖似地很排斥脏污,当鸟谷将他撑在水中时,它会用巨大的力气从鸟谷手中挣脱开来,表达自己的抗议。鸟谷不得不将它咬在嘴中。
正面打,毫无胜算可言。如恶魔话语所言,我的刀太软了,即使身形灵敏,但一旦不注意,蚂蚁终究会被巨人一脚踩死,巨人有无数次失误的机会,而蚂蚁只有一次。
水一直流个不停,恶魔还在顶上吵吵嚷嚷。
鸟谷小心地将身体靠在管壁上,阴暗潮湿的环境倒让他能够暂时休息一下,这才回想起刑事课曾关于召唤恶魔,驱除恶魔类的公开课程,虽然自己经常缺席或者在课堂上睡大觉,大部分理论和术语也不会,就算会对这个家伙估计也没多大的作用,反而可能会惹恼他。但鸟谷被课本上的第一句话所深深吸引
“永远不要畏惧恶魔的名字。”
就像人类一样,恶魔也拥有自己的名字,这是区别生命文明独一无二的标识。因为有了名字,世界才记住了我。人类之所以害怕恶魔本身,不过是害怕“恶魔”这个词语的本身意象,我们会说,好可怕的恶魔;我看见了一只长着翅膀,好恶心的恶魔。仔细想想,恶魔是什么?恶心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雄性,还是雌性?人类害怕恶魔的根源就来源于此,我们只是说出恶心,害怕之类的词语,却不知晓它的一切,甚至连他的模样都不能完整表述出来。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每个人对于“恶魔”能想象出千万个模样,但是“恶魔”他就是“恶魔”啊,每个恶魔他只有一种样貌,于是名字的另一种意义便体现而出。恶魔的强大与否与他的名字息息相关,恶魔越强大,他的名字就会隐藏的更深,比如浅显的蛋糕恶魔,听起来名字就少了许多杀伤力。恶魔的名字既是肯定他的存在,也是毁灭他的钥匙。去找出他的真名,直面他,了解他的一切,削弱他的能力。
永远不要畏惧恶魔的名字。
鸟谷在心里细想刚才战斗的一切线索,虽然背过课本上的恶魔名字大全,但还要从里面大海捞针可要花上一段时间。
“玩具?游乐场?”鸟谷注意到了恶魔似乎像小孩子一样的话语,而且对于猎物不急于立即杀掉,更倾向于玩弄一番。
但即使这样性格的恶魔,书里也有不少。而关于战斗技巧,恶魔只是单纯地靠身体攻击,并没有暴露自己的具体能力。
恶魔从顶上一根一根向下跳跃,嘴里轻轻地喊道着鸟谷的名字。管道发出“劈里啪啦”地声音,有些甚至因为老化直接断裂开来。
一根一根掉落,掉进见不到底的深渊。
“鸟谷……”
恶魔的声音像藏在流水中一般,一遍又一遍从上往下传递,直至鸟谷耳中,自己嘴里的无名竟开始不自觉地振动起来,振动越发剧烈。
“找到你了。”
管道突然被掀开,鸟谷左手拿住无名,溅起水花斜向上挥去,恶魔虽然化作了班杰明的模样,可身手并不像老人那般迟钝,迅速闪过了一击。鸟谷趁着水花遮蔽了视野,向上方跑去。右手的不方便,让他向上攀登越发困难,险些因为踩中老化的管道而调入深渊,只好沿着煤油灯所能照亮之地,向前跳去,但这样无疑也是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鸟谷。”
又是一声恶魔的低语,管道像是受到振动般,纷纷往下掉落,鸟谷踩踩踏着空中掉落的管道费力地攀上了顶上横架在空中的管道桥上,看着周围像是崩塌般向下坠落。
不一会儿,恶魔便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另一端,煤油灯照亮了他的眼睛,如同猫头鹰般的魅惑双眼。
不知怎么的,鸟谷手中的无名从刚才开始就开始颤动,特别是当恶魔说话时,他的颤动会更加剧烈。
帕斯卡网络仍然没有结果,秋,仍旧联系不上。
“放轻松,放轻松……”
鸟谷本以为这句话是恶魔对着他开口说道,但感觉到手中的无名竟平静了下来,才察觉到他是对着自己的刀说道。
“怎么回事?”鸟谷不禁在内心疑惑着。
“乖孩子!”
“嗯,不错的状态。”
恶魔的回声不断地在四周碰撞开来。
回声……
回声?
回声!
声音。
鸟谷耳朵边一直回荡着恶魔的回声,突然受到启发,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声音所给出的答案。
是声音,无名的颤动和管道的坠落,一切是因为声音的共振,正因为在这个空间才能够将声音发挥到极限。恶魔的声音,恶魔之音,脑袋像是快速运转的计算机,快速地扫描过每一个名字,直到意识的指针慢慢倒退到那用血红的墨水沾染之字。
像是诗人,鸟谷慢慢念道,蓝色的双瞳引人注目。
“这么美好的一天,花儿在绽放。”
“这么美好的一天,鸟儿在歌唱。”
“这么美好的一天,像你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在地狱里焚烧。”
恶魔像是不想听到下一句话般,一直打断着鸟谷的话语,否认着一切。
“被焚烧的无音恶魔,伊凡·伯特。”
他捂着双眼,发出了撕心裂肺般地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