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潮湿的地板,刺鼻的腥味…以及时不时的哀嚎声。
这是希尔薇的童年,是希尔薇的青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希尔薇的老年。哦,也有可能她不会有老年。
她是个奴隶,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没有意外的机会。
她只是一个奴隶。
斗技场内流出的鲜血是她的母乳,其他奴隶的哀嚎是她的母语,命运悲惨者的控诉是她的启蒙老师…
希尔薇是地牢里所有人共同扶养的,但她不是受宠爱者,而是牺牲者。
“主人”的手下带来襁褓中的希尔薇时,格外强调过。
“这是大人最期待的玩具,你们要把她扶养好。记住,大人要最完美的。”
于是一众见不到阳光的人,在阴暗的地下,给没见过太阳的希尔薇描绘太阳。
还有月亮,星星,高山,荒原,大海,深渊…
希尔薇很向往,但她明白,自己出不去。
她只是一个奴隶。
奴隶们只是听令扶养希尔薇,希尔薇很快就明白,连来自同伴们的最后一点温柔都只是假象。
曾经兴奋的向她介绍太阳的声音,在她睡觉的时候说:“真希望她是被烧死的。”
曾经给她描绘过月亮的声音,在她离开牢房的时候说:“真希望她是被冻死的。”
“活埋”,“淹死”,“摔死”…
奴隶们态度的转变,源自那一天。
那一天,奴隶们从守卫那里听说了。
“那个希尔薇,大人想拿她当沙袋…”
奴隶们曾经以为,希尔薇作为大人最喜欢的“玩具”,一旦希尔薇得宠,他们的生活就会改善很多。
只要希尔薇能念着他们的恩情…
只要希尔薇能得宠…
只要希尔薇是大人最喜欢的…“玩具”…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希尔薇不是他们想的那种玩具。
她只是一个奴隶。
希尔薇也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清楚,自己的人生不会有意外。
她只是一个奴隶。
很快,她的身体达到了“主人”的预期。
她被守卫带出了牢房…前往另一处牢房,在一众冷漠绝望甚至憎恨的目光中,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她被带走了。”
“是啊,终于要开始了。”
“哈哈,她也不过是个奴隶。”
“我们本来就跟她没什么关系。”
“嘻嘻,白白浪费我们的感情,浪费我们的时间。”
“是啊,谁知道她只是个用来施暴的玩具。”
“说不定会比我们更惨哦。”
在希尔薇离开后,地牢内传来阵阵窃语。
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在守卫的一声怒喝下,又重归平静。
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盘旋。
“她只是一个奴隶。”
同时,在另一边。
哀嚎声越来越小,随后在催促声中,归于平静。
希尔薇晕了过去。
“大人,您这…”
“怎么了?你有意见?”
“不会不会…”
“哼…你最好给我记住。”
声音的主人沉默了一阵,随即接着道。
“她只是个奴隶。”
希尔薇还活着,但她的意识已经死了。
自那天之后,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句话。
“我只是个奴隶。”
希尔薇被随从送了回去。
随从在奴隶里挑挑拣拣了半天,选中了平日里最安分老实的一个女奴隶。
“你,负责照顾她,大人说他很满意,下次行刑前,要让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随从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人说了,只要你把她照顾好了,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那个奴隶点点头,带着希尔薇去疗伤了。
不久后,那个奴隶被赏赐给了随从。她再也不用去服侍那个“主人”了。新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随从,只说让她好好照顾希尔薇。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她的日子确实好过了很多,但希尔薇的没有。
希尔薇仍旧会被当成施暴的玩具,在痛苦中发出哀鸣,取悦着“主人”变态的喜好。
除了挨打时发出的哀鸣,希尔薇再没发出过其他声音。
不说话,不歌唱…甚至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那个负责照顾她的奴隶曾安慰希尔薇。
“知足吧,至少你死不了,至少你不用侍寝,至少你不用像我一样…”
这个奴隶曾经是晚上用的奴隶…直到她被赏赐给了那个随从。
希尔薇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了。
毕竟。
她只是一个奴隶。
意外发生了。
“主人”死了。
希尔薇的人生并没有发生意外,发生意外的是那个掌握了她命运的人。
所以…
“要换一个主人了吗…?”
“算了,不想了,我只是一个奴隶。”
希尔薇又一次放弃了思考。
胡列把她领走了,她没有思考。
胡列牵着她跟上了车队,她没有思考。
胡列…
等等,胡列是谁?
“胡列,商人。我是奴隶,是财产的一部分,所以,现在…我被拿来抵债了。”希尔薇坐在车里,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后又放弃了思考。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后半夜,车队被袭击了,胡列情急之下牵着她逃向了森林深处。
于混沌之中,她感觉到了身后的热浪。
但她没在意。比起身后的喧嚣与混乱,她更在意天上闪耀的星光,更在意脚底柔软的草地,更在意身旁自由的风…还有跟她擦肩而过的炽热的火球。
短暂的自由…解脱的可能…
“只要死在这里…至少,是在外面…”希尔薇不由得想到。
但她很快又停止了思考,默默地跟在胡列后面。
她不敢再想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还是说自己在害怕?还是说…不甘心?
希尔薇不知道,搞不明白,不想搞明白,也不敢搞明白。
“我只是一个奴隶。”
跑在前面逃命的胡列——那个领走希尔薇的商人,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不,应该说是顶流的商人。这个车队的损失对他的体量来说其实不痛不痒。但他还是难受。弄丢一块面包是亏损,弄丢一个车队是亏损,只要是亏损,他就难受。
但他还是在混乱中抢救了一部分财产。
一个奴隶。
嗯…带着一个奴隶,逃生?
胡列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起来。
二人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直到天色开始放亮,直到阳光在林间有了形状,直到…他们看到了一缕炊烟。
…
似乎,又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