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皎洁的银白月芒洒落。
万物都仿佛披纱而眠。
一切静好。
“我来了。”
少女脚步幅度不变，缓缓上前，来到两人身边。
“嗯，你来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茉语点点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萧簌簌沉吟片刻，也憋出来一句话。
“哦，她来了。”
陌雨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很怪啊。”
“谁知道她在说什么东西。”茉语有点嫌弃，往旁边挪了半步。
“那你们在说什么？”萧簌簌眼中茫然，困惑地挠挠头，“对暗号？”
乐不可支的摆摆手，陌雨打断这个话题，“好啦，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情想……坦白一下吧。”
想了想，陌雨还是决定用坦白这个词。
两道目光同时看过来，陌雨却突然不说话了，她踏步越过两人，站在天台护栏边，望着深邃的夜空。
陌雨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和纠结，因为很可能今晚之后，她与她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当然，也不一定会是这个结局。
但这不妨碍她在此刻小小的拖延一下，未知的结局到来的时间。
萧簌簌站在她左侧，双臂交叠着搁在护栏上，目光朝向陌雨，脑袋放在小臂，懒懒地趴着。
茉语则是站在陌雨右侧，和她一起望着鹅绒般的夜幕，静静地等待。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海边玩的时候吗？”陌雨突然开口道：“就是鬼屋结束后，我们三个一起牵着手，在海滩上散步的那晚。”
两人沉默着，都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鬼屋中，陌雨选择了将萧簌簌和茉语推出去，达成“完美通关”，随后她们去了海边，一起散步。
三人各自说了一些话。
她与她为打赌的事情道歉，而她则告诉她们，自己很开心。
也是那一天，她开始了贪心。
“那天，簌簌还哭鼻子了，我记着呢～”陌雨与萧簌簌对视一眼，嘿嘿笑道：“哭的可厉害了～”
萧簌簌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她，毕竟自己确实是哭鼻子了。
干嘛揪着这个说……
“那天，你们问我，为什么不选自己，我的回答是，我做不到只选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在鬼屋中，我放弃了自己。”
陌雨眼神波动，仿佛陷入回忆，她语气轻缓，声音低哑，“后来，这个事情我又想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我都无法做出其他选择，因为除了将你们两个推出去之外，我想不到任何选择了。”
“包括……现在也是。”
她笑了笑，吐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负，无比轻松道：“对不起，我太贪心了，我做不出任何选择，你们两个对我都太重要了，都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贪心，我们现在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哪怕自己与她们再怎么亲密，再怎么关系好，甚至是亲亲抱抱。
可自己在本质上始终是在吊着她们，不答应，不拒绝，这就是活脱脱的人渣，玩弄、利用她们对自己的爱，用来满足自己的贪心。
如果当时不贪心，果断的选择其中一个，或者干脆都不选，那么她们现在应该可以用一种更好的方式相处吧。
可是事实呢？
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或许……我一直都被困在了“鬼屋”中，深藏于自己内心的“鬼屋”。
陌雨低下头，额前的发丝垂落，遮挡住她的脸庞，让身处“高地”的两人看不清表情。
“对不起啊……”陌雨声音微颤地道：“我做不出选择，你们对我来说，真的真的都很重要，我不知道失去你们我会怎么样。”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就这么一直拖下去，能拖多久是多久，毕竟这样你们就不会离开我，我还能骗自己，我们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们还能开心的在一起……”
“可是……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手指不知不觉的合拢攥紧，小巧浑圆的脚趾勾地挤在一起。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逐渐模糊了视线，陌雨肩膀轻颤，紧咬着牙，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该停下了……我……我不可以再骗你们，也不能骗自己了……”
陌雨慢慢蹲在地上，藏在阴影里，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个被随手丢进垃圾桶，却又掉在地上没人要的玩偶。
“对不起……”
“该结束了，我们之间奇怪的关系……”
“因为我的贪心……而挑起的…一切……”
眼眶中打转多时的泪花，一滴滴地争先恐后般的涌出，沾湿裙摆，弄花了脸。
“你怎么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茉语的目光仍旧注视着夜空中的月与星，眼中微光闪过，她轻声道：“谁教你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是我喜欢你在先，知道吗。”她勾起嘴角，竟笑了起来，“选不出来，就不选呗，很难解决的问题吗？”
“现在是我们在追你，不是你在追我，或者萧簌簌，所以你不必这么难过痛苦。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而你选谁跟我喜欢你没有关系。”
茉语侧身，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陌雨，“如果你不想选，或者选不出来就不要选了，况且一开始让你做选择的，是我。”
“我不知道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难与痛苦，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才对。”
“或许，一开始让你做选择就是错的。”
“对不起，请原谅我好吗？”
茉语弯腰，伸出手，痛疚地说道：“请不要哭了，我很心疼。”
她真的很心疼，陌雨的眼泪，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就不该让她因你而哭泣。
被茉语拉起来，陌雨用手抓着护栏，仿佛这样才能站稳。
“陌雨。”萧簌簌收回手臂，双手按住陌雨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这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一连说了三次后，她哈哈一笑，“今天的三次喜欢可还没说呢，终于被我逮到了吧！”
说完之后，萧簌簌又捧着陌雨的小脸，用大拇指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以后，我每天都会说，并且当着你的面说！”
“而且！”她的声音高昂起来，“你不可以哭鼻子，不然我就追着你喊，直到你不再哭为止！”
“你要多笑一笑，你的眼泪，以后都由我来替你流，知道吗？！”
“刚刚还说我是小哭包，现在自己就变成小哭包了！”
“等明天，我也拿这个要挟你，让我多喊一次喜欢。”
平复了一会，陌雨的眼泪终于止住。
她哽咽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哈啊……”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这个意思咯～”茉语潇洒道：“我们还是我们，不是吗？”
“对啊，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的，就像现在这样。”萧簌簌也笑道。
“不……这样……”陌雨慌忙地道：“这样是……”
“是不对的？”茉语抢先说出来，她毫不在意道：“有什么不对的？现在是我们两个在追你，哪里不对了？”
陌雨愣愣地望着她，又看了看萧簌簌，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说了，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茉语微笑着伸着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你刚刚说的一大堆，根本就不对。”
“什么叫你的贪心？”茉语不解道：“我从没看到你有什么贪心啊，你看到了没？”
“没有。”萧簌簌摇摇头。
“你看，我俩都没看到，怎么你自己就先愧疚起来了？”茉语摊着手，“倒不如说，是我俩的贪心才对。”
“我们都想占有你，所以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让你不得不做什么选择，逼迫你必须选一个才行。”
“但你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你喜欢谁，却又夹在我们之间，不得不做什么选择。”
茉语笑了笑，问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或者，你喜欢萧簌簌吗？”
喜欢……
到底是什么？
陌雨顿时被问住了，她不知道，或者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是喜欢。
“我……”陌雨张了张嘴，却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
“你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又怎么可能做的出选择呢？”
茉语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总是听我们对你说喜欢，可你自己的喜欢呢？”
陌雨不禁自问道：
难道自己不喜欢她们吗？
瞬间，她否定了这个疑问，自己是喜欢她们的。
可为什么说不出来呢？
为什么？
“好啦～”茉语伸手，捏了捏陌雨的脸，笑道：“还在想呢？已经不早了，该睡觉咯～”
“也是，我都困了。”萧簌簌揉了揉眼睛，一把抱住陌雨，“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嘿嘿嘿～”
“跟你睡？呵呵……”茉语横眼冷笑，“你给我去睡沙发！”
“那我要陌雨跟我一起睡沙发，反正我今晚就要抱着她睡觉。”
萧簌簌撇头，拉着陌雨就走。
“我好像没同意你住我家呢～”
茉语拉住萧簌簌，笑眯眯地看着她，“请你放开我的爱人，好吗？”
“真不要脸啊你！”萧簌簌瞪眼，怒斥她，“这是我的老婆！”
“你们……”陌雨夹在两人中间，苦着脸，哭笑不得，“我好像没答应跟你们一起睡啊……”
抬眸望了一眼半隐于云的银月，陌雨眉头微皱，口中念道，“喜欢……”
“到底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