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鱼之泪(十四)

作者:Dfwhersbr 更新时间:2023/1/1 20:35:51 字数:2386

中午时分,太阳从层云之后微微露出了一角,撒下片片金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带来蓬勃生机。

水面之下,乳白色的大理石遗迹折射出耀眼的白光,荡漾的水波将真与虚的界限模糊,仿佛那里真的有另外一个城市存在。包覆在大理石上的青苔褪去,鱼虾收敛起了自己的身影,旧日港口渔民的幻影闪动在遗迹的角角落落。

在古老的年代,当阿特莱德港还是一个普通的小渔村之时,那些大海的子民就与大海签订了悠久的契约,他们与大海共生共灭,生于海洋也死于海洋;他们尊重大海,与此同时大海也回报给他们相应的恩泽。

和谐而平稳的循环一直持续,直至今日,就算时光翩跹昔日的故土早已沉入海底,在看不见的地方,仍有无数的遗子还维持着这份与大海最初也是最后的微弱契约。

索尔约定三人中午还是在旅馆的露台处会面,旅店的老板似乎认为早上的阴云天气将要持续一天,便大方地把露台一天的使用权都租借给了埃弗塔罗,这让三人捡了一个大便宜。

遥远的空中,阳炎御舆的神恩穿透阴云,天使的阶梯螺旋而上,世界仿佛破壳初生。

“好厉害……伫立于此,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我一人所有。”白发的魔法师少女依靠在露台边缘的栏杆上,一脸陶醉地望着远处海与天构成的绝世美景,发出由衷的感慨。

顺着她的目光下移,便可以看到在水中熠熠生辉的旧日遗迹,摇曳的炫光好像在邀请他们到来。

露奈恍然回神,露出了一个忐忑的表情,似乎对埃弗塔罗带来的情报还有些怀疑,“那位少年——莱克斯说的,那位传说中的歌姬以前演出的地方在水面之下?”

接过她话头是在一旁缺乏表情的黑发青年,“我觉得莱克斯没说谎。这个上午我也收集了很多情报,种种证据都可以佐证埃弗塔罗的说法……这还多亏了他的帮助呢。”

“诶,我的帮助?”巨龙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多亏了他的帮助呢,明明早上是分开收集情报的。

索尔没有回答,反而留下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没办法埃弗塔罗只能向露奈求助——可少女却在了然之后用一脸嫌弃的表情回应巨龙。

埃弗塔罗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他隐约知道,继续追问下去只会有不好的结果,于是他便悻悻然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转头望向远处的大海。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埃弗塔罗至今还没有实感。

埃弗塔罗本以为自己那拙劣的演出只会迎来少年毫不留情的嘲笑,可不知为何,在听了他那空洞的演奏之后莱克斯反而显得十分满意,不仅态度好了不少,还大方地将有关歌姬的情报告诉了埃弗塔罗。

只是莱克斯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妙,埃弗塔罗一度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

“如果你还想知道歌姬是怀着什么心意歌唱的话,那在这里寻找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根本就不曾在这里演出过啊。”

在这个港口还没有以诗与音乐著称之前,在大半城镇还没有被海水淹没之前,在人鱼还不是这个城市的禁忌之前……阿特莱德港只是帝国三大港口中最为普通的一个,既没有特产,在政治方面也起不了作用,更没有音乐与诗。

支撑这个城市生存发展的是无数普通而又勤劳的渔家子民。他们不懂音乐、不懂政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勤劳的手积累点滴的财富。

统治这块土地的是阿法纳·德克里希家族,帝国大贵族德克里希家无数分脉之一。

总督一家说得好听点是默默无闻,说得难听点那便是平庸,只是仗着身份的高贵从皇帝手中分到了这个城市,历代的经营也只是让这个城市没走下坡路罢了。

因此,并不是这个城市造就了那位响彻整个帝国的著名歌姬,而是那位歌姬成就了这个普通的港口城市。

在过去阿特莱德港分为上下两个城区,上城区是贵族与富商生活的区域,占地宽广,装饰华美,现在滨海广场的前身便是那时贵族们闲时散步的游乐场。

没有吵闹的音乐与拥挤的人群,那里只有喷泉、海鸥,以及穿着礼服的贵族太太和老爷,还有服侍他们的女仆和佣人,那时还默默无名的歌姬怎么可能有资格在那里演出?

与之对应的便是下城区,渔民与小商贩居住的地区,拥挤的建筑物,腥臭的鱼腥味,糟糕的环境与治安,还有无数的贫民窟……

在下城区的中心有一处小小的广场,商人和小贩们围着广场搭起了店铺,做着老爷们看不上眼的小买卖。歌姬便是在那里找了几个木箱子当作舞台,美丽的外表吸引了大量的目光,然后一歌成名。

“那位歌姬的事迹开始传播是在十年前,而阿特莱德港遭遇海啸正好也是在十年前。那场大海啸将防不胜防的港口民众吞噬殆尽,绝大多数的居民都在那场海啸之中丧生,甚至连阿法纳总督一家也不例外。”

“海啸过后潮水只退去了一半,现在仍有大半个城市沉在水下,地势低处甚至高达百米,若非有极强的个人实力,否则无法前往。”

“接管这个港口的是德克里希家族的另一条分脉,莱蒙托·德克里希,与阿法纳家不同,莱蒙托家派来的总督极有能力,化腐朽为神奇,借用歌姬的传说将已经是废墟的阿特莱德港改造成如今这个模样——”

索尔拖长了音节,神色有些沉重,“只是,在海啸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那位歌姬,大多数人相信她也在那场海啸中无辜丧命了,这份悲剧性也在她的事迹上添加了一抹传奇色彩。这样看来的话,刚好所有的时间点都与莱克斯的说法吻合。”

“但那位传奇歌姬的舞台早就沉没于海渊之下……”埃弗塔罗回忆起莱克斯的话,看上去有些气馁,“这样看来的话,歌姬本人果然已经不在了吧。”

“这可不一定。”索尔摇了摇头,打消了埃弗塔罗的疑虑。

不知为何青年似乎十分自信,好像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一般,“人鱼与歌姬可能是同一人物,这可是从你那听来的传闻,既然如此她就没那么容易轻易死去。堂堂大海的宠儿因为海啸而死……这可笑不出来。”

埃弗塔罗的手扶在下巴上,将来自莱克斯的情报与纳德的进行对比。如果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话,那阿特莱德港人喜爱的歌姬便是他们所讨厌的人鱼,两种矛盾的情感集中在一人身上,想想也真是讽刺。

要是这个真相公之于众之时,那他们是会痛改前非把之前所为一笔勾销继续拥护那位歌姬,还是说会一不做二不休甚至把自己城市的招牌都打落于地?

不管怎么样,当一切真相揭露之时,命运中的审判会平等地降临在这个港口中的所有人类身上,在那个时候埃弗塔罗他们又会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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