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塔罗饶有趣味的观赏着烟斗与手杖，带着厚重历史感的两件物品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埃弗塔罗感觉它俩的岁数甚至比自己还大。
不过巨龙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这两件从遥远过去流传下来的古董与裘恩并不搭配，不管是在底蕴上，还是在气质上裘恩都欠缺了很多。
这是只有没被裘恩见面威慑吓到的埃弗塔罗才能发现的细节。
这两件贵重的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领地只有一座港口的伯爵手上，更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拥有伯爵头衔的大贵族他的领地只有这样一座小小的港口？
埃弗塔罗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裘恩就有了新的动作。
仿佛是要炫耀那根梣木手杖一般，裘恩用那根手杖撑地——带着三颗戒指的骨感手掌覆盖住了手杖顶部那颗绿色的宝石，他仿佛突然多了几分力量——从沙发上坐起了身。
随后他向埃弗塔罗三人的方向微微行了个礼、说道：“三位不要客气，快落座吧，敝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多多见谅。梅里斯，招待客人们坐下。”
这哪里是陋舍？看这考究的桃木家具，极为逼真的肖像油画与花瓶，高阶魔兽的真皮沙发……
还有这烟草——这不是只有大陆西边沙漠才出产的稀有品嘛，看来领地虽小，从领民那里剥削来的税金却不少。
不过露奈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低阶魔法师、索尔这个卑微的赏金冒险者、埃弗塔罗这头乡下巨龙，他们三个哪里见过这种大都市的花里胡哨？
他们都被这种贵族式谦虚，不，过于谦虚的态度惊到了。
梅里斯微微颔首，引导埃弗塔罗三人于总督面前依此落座，随后她拿起桃木茶桌上那套鎏金白瓷茶具给裘恩与埃弗塔罗三人各沏了一壶茶。
做完这些，她便径直走向总督的身后，双手合抱于腹前，闭上眼站定，仿佛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一样。
裘恩放下手杖，整个人再次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他正欲拿起黑曜石烟斗重新点上旱烟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向埃弗塔罗三人略带歉意地询问道。
“抱歉，情不自禁地就想抽烟了，年纪大了也只有酒和这种东西能够让我平静下来了。三位如果介意的话我也只能忍一忍了。”
索尔他们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可这都是套话罢了，总督征求他们的同意是出于礼仪，但两者的身份差距、主客差距等等决定了他们无法拒绝总督。
三人都没有主动开口，即使是埃弗塔罗也愿意遵从索尔的策略，根据之前的方针他们打算先静观其变，看总督会出什么牌再做应对，即使这会使得他们格外被动，但这是当前状况下最好的决策。
可索尔毕竟也只是个年纪不到十八的年轻人，就算心思再过缜密也比不过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大贵族，他万万没想到，裘恩·莱蒙托这个老头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裘恩吐出一口紫色的烟气，浓郁的烟草气味顿时在整个会客室内弥漫开来，随后他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你们在调查人鱼的事情吧？”
“什……！”“你怎么会……！”露奈整个身子几欲前倾，她差点就要不打自招了，还好反应过来的索尔立马按住露奈的膝盖，这才让她没完全露出马脚。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露奈当即拿起自己面前矮桌上的茶杯，都没来得及品尝一下这昂贵红茶叶冲泡出来的美味就囫囵吞下。
站在裘恩身后的梅里斯不知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悄无声息地来到露奈身旁，添完茶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去。
纵使露奈与索尔掩饰得再过巧妙，这点破绽对裘恩来说已经足够了，带着满意的笑容他和善地看向仍有些动摇的露奈与故作镇定的索尔，说道：
“不用紧张，调查人鱼又不触犯帝国的法律紧张什么，再说我也没有随便抓人的权利。”
“总督说得好听是一座城市的总管，可实际上也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代理人罢了，在领地内的权势甚至比不上那些深居帝国内陆的小男爵、小子爵。”
“他们好歹有自己的土地，可皇帝陛下怎么会把帝国三大港口之一分封给贵族呢，就算它已经衰败成这幅样子也是如此。”
裘恩又吐出一口紫烟，望着上升消散的烟雾，这个半老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落寞，还有那极度强烈的，怨恨。
索尔振作了一下精神，裘恩这个突如其来的下马威虽然给了他不少冲击，甚至让他失态。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坏处，起码裘恩已经丧失了自己手上最大的那张王牌，如此一来，之后不管裘恩再出什么牌索尔都有办法应对。
黑发青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总督大人您已经做的够好了，看商业街那幅热闹的景象，听滨海艺术广场那动人心弦的乐符，这可不是哪座城市都有的景象。”
“甚至埃弗塔罗都为之吸引，将旅途的第一站定在了此处，这不就是您功绩的最好佐证吗？”
“在没有看见那水下的遗迹之前，谁能想象得到在十年前这座城市曾被毁于一旦？”
“只不过是夕阳余晖、泡沫幻影罢了，年轻人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港口城市的兴盛靠的的是与海洋完全无关的音乐，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听了索尔的吹捧裘恩并没有多高兴，他看向坐在侧边沙发的埃弗塔罗，问道：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看你的打扮似乎是一位吟游诗人——这座城市吟游诗人可多了，多到随手一抓就一大把的程度——被这座城市的音乐吸引而来，在实际看了这座城市之后，你是如愿以偿了，还是说失望了？”
“失望不至于，毕竟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吟游诗人罢了，港都阿特莱德是我旅程的起点，这有什么不好？”
音乐与海哪里不搭配了，海鸥的鸣泣、海螺的轻音、海潮的喧嚣……哪一个不是动听的乐符？而且——”埃弗塔罗顿了顿，将手抵在脖子上。
“虽然也有不怎么高兴的事情，但好歹也遇上了我认准的人不是吗？俗话说人类弹千遍万遍琴弦，只要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次是会和莱茵迪亚斯大人的琴音谐振的。”
裘恩莫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冰龙说道：“对命运之神如此强烈的信仰之心，得到的祝福也是无比强大的吧。”
“不像我在成人礼上只不过得到了一个至高神信徒的名号，到现在甚至连对诺威特斯的信仰心都不剩多少了，想当年……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成为英雄的梦想啊。”
“尤其是帝国的子民，在那本流传至今的古战纪中，艾蒂亚诺的开国皇帝陛下也像是在你们这个年纪走上战场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