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塔罗上前一步，露出几分敌意，语气有些冰冷：“怎么，你和你的主人是不想放我们走了不成？想把我们留在这里你们可不够格。”
“岂敢，岂敢。”梅里斯深深低下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只不过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
这下埃弗塔罗真的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神经系统有些问题了，“只希望三位大人能稍等片刻，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好了，年轻人，不要责怪梅里斯了，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这时总督的声音从索尔三人的背后传来，不知什么时候裘恩已经站起了身，撑着权杖站在了不远处。
“虽说当今陛下有征战四方的野心，但兽族与人族并未交恶。邪恶的人鱼虽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但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那么为什么我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你们调查人鱼，为了金钱？为了权势？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呵呵，想太多，只不过是因为羞于言说的家丑罢了……”
“我可以告诉你们关于人鱼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你们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同时也要放弃寻找人鱼——不管怎么说，阿特莱德港的人鱼已经死了。”
索尔急忙转头看向一副安然自若的裘恩，他这种反应也在总督的计算之中。
裘恩轻笑几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说了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再过不久就是夏前祭了，阿特莱德城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好不容易来到这座音乐之都，不参与祭典怎么成呢，那一定会成为你们宝贵的回忆。”
“你们知道夏前祭象征是什么吗？不不不，可不是音乐会或者马戏表演，是春茉花，春末夏初在灌木丛中盛开的小小白花，它的花语是无辜、幻想，还有祈祷。”
“嗅到那缕芳香了吗，要是你们想知道的话就来庭院吧，那里可是前代总督之子留下来的秘密基地，盛开满园的春茉花可是别一番风景。”
…………………
森严的白色城堡之后，如同囚禁在纯白囚笼中的孔雀，又似镶嵌在白金钻戒上的翡翠，在悬崖与白色围栏的中间，一座幽深静谧的小花园展现在埃弗塔罗他们面前。
通往花园深处的小径旁是开满所谓春茉花的矮灌木丛，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闪耀在绿色的星河之中，给单调忧愁的绿色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总督率先走在前头，梣木手杖与青石板碰撞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如同绿林深处的莺啼。紧跟在其后的是埃弗塔罗三人，最后是名为梅里斯的女仆。
“阿特莱德港的人鱼已经死了……”
总督不愧是总督，单凭这句话就让索尔打消了原来的念头，甚至冒着立下“不再寻找人鱼”誓言的风险，也想知道裘恩所谓的人鱼的秘密——德克里希家的家丑。
裘恩迟迟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悠闲地沿着青石板小路向花园的中心走去，那里孤伶伶地耸立着一座纯白色的凉亭，远远地就能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打个比方的话，那与死亡的气息有些相似。
露奈有点坐立不安，她不喜欢那种气息，因为这让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露奈的动摇，漫长的沉默之后裘恩终于开口了：
“十年前我来到阿特莱德港赴任，那个时候海啸刚刚退去一半，旧总督府与阿特莱德港下城区还浸泡在海水之中——虽然现在也是。”
“我一眼就相中了这栋伫立于悬崖边上的小别墅作为我的新总督府。这里原先是前任总督之子莫莱·阿法纳·德克里希的私有领地，经过十年的翻新、扩建之后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我将别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将不符合我的口味、不匹配总督地位的东西全部置换掉，最终展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那座白色的城堡。”
“但只有这座花园我没有动过，除了遵照莫莱的遗嘱，修建了那座凉亭。”裘恩停下脚步，露出怀念的神色，他对那处凉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王之手德克里希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它的主脉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留下来的反倒是各个分家，阿法纳、莱蒙托、鲁道森、摩德拉……”
“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就在帝国千年的岁月中被无数的联姻所稀释，现在唯一能联系我们的就只有「德克里希」这个名字罢了。”
“「德克里希」这一身份既是诅咒也是祝福。它给予了我们悠久而厚重的家族历史，我们一出生便是含着金钥匙的大贵族子弟。”
“帝国千年历史，许多家族起起落落，但唯有二者一直经久不衰，一个是王家「艾蒂亚诺」，另一个便是「德克里希」。”
“但它也是一份诅咒，在自己人眼里其他分家更像是与己无关的陌生人，而对其他人来说「德克里希」便是「德克里希」，没有阿法纳与莱蒙托之分，也没有主家与分家之分……”
“因此外人会向我们投注太多的期待，期待「德克里希」能像千年前那位初代德克里希一样辅助开国君主建立无数伟业，期待我们是圣人，不会犯下任何错误，而一旦某个分家犯错那便是整个「德克里希」的过错，我们必须要为之负责。”
“用这种眼光看我们的不是贵族，而是平民。因此我必须将「德克里希」所犯下的错误——家丑瞒下，我之所以阻止其他人调查人鱼便是如此，在十年前，阿法纳一家与人鱼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
裘恩转过身看向埃弗塔罗三人，众人在层层森严绿荫的遮蔽下停下脚步，再走几步便是那座凉亭，但总督的身影恰好遮挡住了凉亭的内部，只余小小的白色亭顶突破绿荫的阻挡朝天空伸展开去。
“我最后再确认一遍，如果接受交换条件的话就留下，不能的话就立即离开……”
没有契约书，也没有「魔法誓言」，裘恩与埃弗塔罗三人定下的完全就只是口头约定。
信用的担保只靠总督的威信与冒险者的诚信，只要肯舍弃掉羞耻心的话埃弗塔罗三人随时随地都可以违背这毫无效力的约定。
但裘恩没有强求，索尔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矮小的贵族男人在想些什么，但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