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初衷是人人平等的术式到最后也会变成不平等的东西，不管是前提条件还是代价的支付，针对到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
知晓咒术与否确实可以加速找到心中那扇门的过程，但这个纯粹唯心的过程本就与以理性行事的法师本质相悖。
再加上所谓的代价也不是那么好支付的，何谓“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而且真的有人愿意用一个已经在身边的最珍贵的事物换取另一个最终可能离你而去的愿望吗？
“说起来在阿特莱德发动咒术的到底是谁？这股覆盖整座城市的对人鱼的恨意究竟是用什么东西交换到的？”
知晓这些信息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修尔瓦兹这样说道，很明显他就是最后还被蒙在鼓里的人。
埃弗塔罗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侧过身偷偷地往莱克斯那边瞥去，可那个当事者少年却直接低下了脑袋不想与巨龙的目光交汇。
露奈与索尔那边呢？这一对直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已经在聊其他事情了。
巨龙撇了撇嘴，口气随意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只不过是一个不喜欢人鱼的渔夫，用自己钓上来的珍惜鱼类向亚斯塔斯大人祈祷了罢？”
仔细想来所有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事都可以归之于莱克斯的家事，要不是因为索尔需要人鱼之泪这味药材，埃弗塔罗也不想掺和进别人的家庭纠纷中。
“不知道就算了。”修尔瓦兹似乎没有对此事起疑，“就算杀死施咒者也无法终止已经发动的咒术，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敌人。”
“双月主宰着精神，苍月代表冷静、理智；赤月则是热情与活力的象征。
亚斯塔斯既是咒术之神也是月轮之神，因此古籍记载很多时候咒术的表现形式就是影响凡人的意志，这次也不例外。”
生活在科特拉斯大陆上的生灵从一出生就深受高悬于天空的两轮明月的影响。
占据人口比例最大的泛人种平等地受到赤月与苍月的作用；
而多数兽人种则是遵循着赤月的指引，不过生活在水下的人鱼是个例外，他们认为代表理性的苍月才更符合他们的习性；
对埃弗塔罗来说他对赤月更有好感。
“所有眼睛染上象征着亚斯塔斯大人力量的颜色——紫色的人都是咒术的影响对象，他们被人为地加上了对我们一族的恨意，而消除这种恨意的方法……
恐怕没有。”修尔瓦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怕心情也是万分复杂，面对来自神明的力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无能为力。
然而修尔瓦兹没有说出口的事实是，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而是这唯一的方法实在是太残酷了。
消除这份执念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人鱼从这座城市中彻底消失，而一旦人鱼——哪怕不是莱克斯——再次踏足这座城市，他们那颗脆弱的心就会再次染上被神明强加的疯狂。
之所以埃弗塔罗他们不受影响恐怕是因为他们离真相最近，而且他们对莱克斯并不是毫无感情，阿特莱德城咒术的力量还不足把对人鱼的善意扭转为恶意，修尔瓦兹如此推测，不过这种细节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们过多考证了。
“还有一点……”，索尔突然插了一嘴，“咒术的影响范围只限制在阿特莱德城内。”
这是十年前侥幸生还的纳德得出的结论，纳德能够从十年前接二连三的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原因，除了他异常的好运外还因为他那时所处的位置非常靠近阿特莱德城的边缘地带。
目睹街道上异样的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果断和其他几位幸存者一起跑到了阿特莱德城外，不仅免受了咒术的控制还从修尔瓦兹引发的海啸中逃过一劫。
这也是纳德急于更换藏身处的原因，虽然不知道咒术的原理，但这个矮小的男人也以自己的直觉意识到了咒术部分的真相，可惜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没能从裘恩的追捕下逃脱……
“这样么……”修尔瓦兹长叹了口气，到最后话题还是绕回了原点，那个他一拖再拖都未能定下的决定。
男人看了埃弗塔罗一眼明白了巨龙也在思考着同一件事，那便是在莱克斯自身的意愿与他的生命安全之间做出抉择——
本来应该早就定下的立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了呢——
接受莱克斯留在陆地上的唯一条件是陆地上已经没有会对莱克斯造成威胁的东西，不然的话无论说什么都会把莱克斯强行带回来——
然而一见到少年那分外熟悉的鬓角与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情，修尔瓦兹犹豫了，甚至直到现在他都踟蹰着不知是否要再靠近莱克斯一步。
修尔瓦斯破天荒的觉得埃弗塔罗说的话是那么有道理，自己身为父亲甚至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艾娜。
艾娜之所以瞒着自己也要把莱克斯留在地上的理由，自己似乎也在与这些年轻人短暂的相处中理解了几分……而这些东西在那单调的水下世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
人类是一个很复杂的种族，人鱼自诩要比他们更加纯粹，更加高尚。
人类可以为了某个理由而使用咒术，选择献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取一整个城市对人鱼的恨意——
修尔瓦兹无法理解，什么事情都没做错的他们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被绑在十字架上受到一大群人目光与言语的辱骂，甚至脚下升起的火焰会让他们在最痛苦中结束生命……难道他们的本性就是如此地不讲理、如此残酷吗？
可人类又不仅仅是这样，有愿意无私养育莱克斯的人，有愿意帮助莱克斯的人，有愿意即使与一整个城市的人敌对也要保护莱克斯的人……
明明莱克斯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大可以完成自己的目的后一走了之，可是他们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在这个远离城市的无人洞穴里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如何拯救莱克斯……
这种感情单纯用善良或者说好心来形容实在是太草率了。
（差不多谜底揭晓完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