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伯利亚的第一千零一天,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至少暂时不是。
是夜了,寂静的西伯利亚也已入梦,缄默的,如同天明时。
出了乌拉尔山后,西伯利亚已然死去。
没人能够解释西伯利亚的天明为何晦暗无比,当遗留苟活的人们都死去后,也就无人在意了。
而唯二的两个卡斯兰娜,没有崩坏辐射区得以阻拦他们。
齐格飞选择来到此处,等候着琪亚娜的幼年褪去,同时,也是带着一种忏悔者的姿态,用着自己燃尽而疲惫的心,默默地缅怀着。
这是一场无声的,至今未止的弥撒。
沉痛伴他回味,回味着这个因他,因她们,而死去的世界。
他又梦到了那场并不伟大战争,他看到了那个苍白的失败者,战场的遗存者,在小丑的目光下,失去了他的一切。
什么小丑,仔细的看看,那不是一位带上了面具的伟人,天命的领导者,一直在那黑暗的帷幕后静静地等待的,奥托·阿波卡利斯大主教吗?
齐格飞明白,所谓“天灾”在那一位位真正的掌权者面前,不过是一场场追逐利益的博弈罢了。
齐格飞从未了解过那位大主教到底是所求何物,从他在战争中败去后,在他无力阻止那巨大的陨石落下时,他就已经无权知晓这一切了。
同样的,当他茫然地看着那一枚崩坏能裂变弹落下时,他也就失去一切了。
这一段第二次崩坏的遗存叙事,仅是一个男人自我放逐的故事。
他抛弃了如同耻辱柱的族长一职,带着仅有的,唯一的视若珍宝的女儿远离了那是非之地。
来到了西伯利亚,寂静如同墓碑的此地。
他却从未醒来,一次次的在无人的战场上,进行着虚幻的独角戏。
“天火啊,上帝的武器,宣判者的裁决,烧灼我手,穿刺我心。”
“为何你从未解放,让罪地的狱炎,连同那懦弱无能者的苟活之处,一同烧尽!”
“唯有至今幻痛的手臂,如罪,如十字的戒,刻印我身,再见不了天国,而永失去那美好的一切。”
“抱歉,塞西莉亚,抱歉,琪亚娜......”
......
“父亲........爸爸!”
“......嗯?”齐格飞猛然的惊醒,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噩梦了,他却被微光吸引,怔怔地坐起身子,向前方望去。
在那里,他的女儿,琪亚娜回望着她,她少有的,流露出带有担心的情绪的金黄双眼,在漆黑的深夜里散发着同样金黄的微光。
那眼里的十字,如同教堂里肃正的十字架,齐格飞看的入了神。
“爸爸,你........没事吧?我听见了,你一直在低吟着什么,我很担心你,就把你叫醒了。”
琪亚娜的声音依旧是机械而理性,齐格飞却也因此而感动,他擦了擦额头落下的汗珠,摆出了平时露出的微笑,对着琪亚娜。
“哈哈,我没事,只不过是做噩梦罢了,谢谢琪亚娜你的关心了。”
“可是,爸爸,我能感受到,你很伤心,你至今还在流泪,你还在梦中叫出了妈妈和我的名字。”
“嗯......”齐格飞胡乱地摸了摸眼角,正想随便说些什么,他的手却被一股温暖所包围。
琪亚娜跑到了他的身边,用她的小手握住了齐格飞的手。
“爸爸,不用担心,我就在这,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你再也不会失去什么了。”说完,琪亚娜又给了齐格飞一个拥抱。
“琪亚娜......”齐格飞再未言语,他回应了拥抱。
“抱歉,琪亚娜......”齐格飞却从拥抱里脱了身,他明白,琪亚娜的誓言是无法实现的,因今天本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天。
这一切早有预兆,世界蛇的死侍不只一次的找上齐格飞,誓死要夺回这把所谓的尊主的武器。
齐格飞的名讳也早已登上天命的通缉名单,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齐格飞再已无力保护琪亚娜了。
齐格飞自身决定去逆熵寻求帮助,他却不打算带上琪亚娜了,他知道,自己的身边过于危险,他也不想让琪亚娜与太多势力有牵扯了。
正好,琪亚娜足够的聪明,聪明到了齐格飞只可仰望的地步,这样齐格飞也能安心让琪亚娜自己生活了。
原本齐格飞是打算让琪亚娜去到圣芙蕾雅,那个琪亚娜的教母与塞西莉亚共同应许之地。
只不过,齐格飞相信琪亚娜有着自己的判断,圣芙蕾雅也只是她的选择之一。
所以,现在齐格飞也该走了,属于琪亚娜的童年的旧日也终将结束。
“抱歉,琪亚娜,我一定得离开的。”齐格飞摸了摸琪亚娜的头。
琪亚娜只是一直用她那金黄的眼静静地凝视着,沉默着。
她在沉静的思考的时候,总有着无比的神性,就像是缄默的月之女神。
漆黑夜月的霜华如同守护着她的月神光环。
如果塞西莉亚是圣女的话,琪亚娜就无愧于圣子与圣灵之名了,在沉默中,齐格飞难得的胡思乱想起来。
终于,琪亚娜说,
“我们就暂且分离,我会将你的身影投射入我记忆的一隅,封存于此。而我也会一直守护你,陪伴你前行,同样的,已这旧日的记忆的形式。”
“我们并不会留念,也没有必要回首,因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和以前的同样,而之后的,亦会有相似。”
“所以再见,父亲,齐格飞。”
“再见,琪亚娜,旧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