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与李追云的惩戒结果自然是传到了远在天山剑宗的李斌手中,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封皇室秋宴的邀请函。
常年积雪的天山剑宗,
其山腰的一处小小居所,
李斌此时正查看着三皇子李钰寄予他的信件,十二岁的少年攥紧了双拳,但很快又放开了。
少年青涩的脸庞上却没有了稚嫩,略有些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锋利的气势。但他的身上却依旧有着一股书卷气,这两种反差却是让他的气质变得独一无二。
此时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信件。
许久之后,缓缓长出一口气。
信件的最后是李轩的询问,“斌儿,对于我的处理,你认为如何?”
“很公平。”
少年轻声吐露,纵然无人听得见。
“你会记恨你的父亲吗?”
“不。”李斌摇了摇头,说道,“但我从未原谅过他,我不会忘记他曾经带给母亲的伤痛。” 说着,少年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不禁闪出些许晶莹,这件事又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回忆。
他的母亲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一个酒馆馆主的女儿,相貌也仅算得上清秀。女子不出闺阁,但是她一眼便喜欢上了当年来到酒馆的李执。
这在当时自然是受到了其父母一方的阻止,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怀春的少女选择私下与李执私会,却不曾想李执在夺了她的身子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块玉佩。
在那之后,李斌的母亲整天郁郁寡欢,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虽然对李执充满了怨恨,却舍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她的骨肉啊!
她便把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姜斌。
是的,李斌一开始随母亲姓的。
祖父很是反感她的所作所为,但是看在血脉的情份上就作罢了,但是好景不长,李斌的祖父母在一场暴乱中丧生,而他和母亲也失去了居所。
在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小杂种的时候,李斌第一次询问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他的母亲没有回答他,无奈的她带着孩子四处漂泊,勉强生活下去。
但是在李斌八岁的那年,母亲因为感染了风寒而彻底离开了他。
也是在母亲离世之前,他才得知,自己的父亲姓李,是李氏宗族的子弟,叫李执。
她让他改名李斌,去寻找他的父亲,并且将那块玉佩交给了他。
随后,年仅八岁的他来到了皇城,凭借着玉佩进入了李家,但李追云一直都看不起他,同样称呼他为杂种。
李执也对他不管不顾,若不是祖上的要求,恐怕他也不愿意承认李斌是自己的子嗣。
随后四年,他一直在矾岩城中受尽压迫,直至那日,他意外被天山剑宗的师父所寻到,师父说自己天赋甚佳,并带着他前往矾岩府中进行说明。
那日,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眼神中带着敬畏,兄长的眼神中充斥着嫉妒,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真正活着一样。
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修士与凡人之间有这么大的差距。
所以虽说他是李执之子,但他与其父亲之间的关系并非如常人所见的那般,所幸三皇子李钰与他交好,这也是为什么他更愿意与三皇子相处。
而对于狄小千的事情,他并未有过多的情绪,他与那位小姐并未谋面,婚约一事只是当初族中长辈所安排的,想来能够被安排给他的女孩,应当在族中也不太受待见的。
在来到天山剑宗之后,他本是想退了这个婚约,却是未曾想自己的父亲莫名其妙地做了这些事情,甚至导致了对方的失踪,但婚约解除了便好。
而他早就心有所属。
那是四年前,一场盛大的庙会,那时的他还尚未寻到皇城,瘦小的他躲在佛像下,吃着有些变质的贡品,却被人撵了出来。
饥饿的他坐在角落里独自忍受着痛苦。
那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就像是神话中的仙子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了他食物,让请求一旁的一位店家给了他一份生计。
她成为了深陷深渊中的他心中唯一的一道光芒。
自那时起,他便发现他的心中时不时会出现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想要永远地保护她。
只是时至今日他都再未见过那位女孩,也不知对方姓甚名谁。
但他此生只会娶那个善良的女孩为妻。
他不会恨李执,因为是他给了自己生命。但是母亲临死前的念叨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伤痛,所以他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承认他的身份。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挣脱这个世界的牢笼,给那些和自己母亲一样寄遇的人讨要一个公道。
再者便是那封秋宴的邀请函了,他第一个念头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李钰在信中有说到希望自己能够赴宴,有一些需要他解决的事情需要当面商量,同时秋宴上也会出现了四大家族中的青年才俊,值得交好一番。
后者并非是他所在意的内容,但李钰说有事情需要自己来处理,却又不肯在信中透露半分,虽说有着防止信息泄密的考量在,但以他对李钰的了解,对方一定是故意不说的。
那便应他所说的,回去一趟吧。
念及此,李斌起身将书信焚烧掉,随后推门而出向着山顶的大殿走去。
天山上异常寒冷,但李斌就像是毫无感觉一般,衣着单薄地在阶梯上走着,沿路路过不少的同门子弟,他也一一打招呼。
“请停步,这位师弟,来大殿所为何事?”
门前,一位执剑侍卫拦住了李斌的步伐,出声询问。
“弟子李斌,因有事需要暂时下山一回,还望师兄告知师父一番。”
“无妨,师父清修,我稍后会告知他的。师弟且先行回去吧。”
“多谢师兄。”
李斌对着男子拱手道谢,随后便转身离去,他打算先去给李钰还有皇帝大伯弄一些天山剑宗的特产带回去。
......
大殿之中,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蹲坐与习案之上,听着眼前弟子的诉说,轻声道:“你且下去吧,我以知晓。”
他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饶是这弟子有灵气护体也感到了些许寒意,心中犯着嘀咕,这无情决可真是可怕啊,竟是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可见。
待到弟子离去,周遭的环境都彻底安静了下来,男子这才端起一旁的酒杯,喃喃自语道:“本是弃子,又谈何亲缘,而现如今,这情缘已断,是时候让斌儿开始修习无情决了。”
窗外,又是飘起了飞雪。
天山本就严寒,飞雪倒是常见,行走在阶梯上的李斌慕然间一个回首,却像是与山顶上的男子来了一个对视。
李斌自然是没有察觉到什么,自顾自地挠了挠头,又径直去收拾行李去了。
只留下被飞雪吹开窗扉的大殿中,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