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裙的年轻少妇,坐在身旁的是大抵是五六岁的孩子。
端坐着,一只手拿着咖啡,一只手持着一本似乎有些破旧的书,目不转睛地看着。
——《朝花夕拾》。
毫无表情,似乎本身就是个相当冷漠的人,有着令人难以接近的气质,宛若一堵无形的冰墙。
小孩不断地拉扯着母亲的衣服,企图拉回沉浸在其他世界的母亲。
只是……母亲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丝笑意不禁攀上脸庞,手宠溺地抚摸着孩子的头,俯身在孩子一旁,轻声地说些什么,而后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指竖于嘴前。
——嘘。
偏过头去,依然看着书籍。
孩子不满地看了看母亲,而后嘟着嘴,左顾右盼,无事可做,自是无趣至极,不禁下了椅子,在这咖啡店游荡着。
——陡然地!孩子突然奔跑了起来。
没有丝毫征兆地,毫无原因地,在这通道狭小的空间里跑了起来。
谁也猜不透孩子在想什么,又或者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想法怎么可能被猜透。
下意识地,一张符,握在手中。
桌子,椅子,柜子,棱角尖锐的物品,数不胜数。
在孩子经过的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无人察觉地,落在了孩子身上。
于是,于是,仅仅是过了20,30秒未到。
被脚步声充斥的吵闹的咖啡店,陡然地发出一声闷响,一切落幕。
而后……
是令人烦躁的,嚎啕大哭声。
沉浸在黑暗中的,享受着安静的人们,宛若是一块巨石落在平静的小池中一般,一瞬间被惊醒。
烦躁,厌恶,愤怒,情绪在蔓延着。
沉浸在书本中的母亲,终于被惊醒,左顾右盼自己的身旁,寻不到身影,手足无措地,焦灼不安地跑向孩子处。
过了稍许一会,抱着孩子,回到了座位上。
孩子的头上,明显肿了一小块起来,但终究不是被尖锐物割伤,也是万幸。
只是口中依然发出吵人的啜泣声,令人难以接受。
母亲心疼地抚摸着孩子,将他抱在怀中,不断地安抚。
脸上,陡然是极其严肃的表情,小声斥骂着,可在严肃中,却无数心疼在流露。
到最后,又是庆幸,又是责骂地,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孩子紧紧揽在怀中。
紧紧地,抱着,埋着头,紧紧地抱着。
一丝晶莹,在脸上闪烁着。
所以她把头埋得更低,只是紧紧地抱着。
像是抱着自己的命一般。
转过头来,看着安可琳,她在笑着。
淡淡地,微笑着,却宛若光芒四射的太阳一般,令人挪不开眼去。
——「这就是,她的幸福么?」
坐在归家途中的我,自言自语地回味道。
黄昏。
太阳冬落,近乎失了身影。
大街上,忙碌的人们已然褪去许多,只剩下一丝光芒涂满这片冷漠的水泥地,不至于太过冷清。
路旁的树木,绿芽发着,将近茂密,风儿拂过,沙沙作响。
明明已然将近夏天,可吹来的风却似乎仍带着一丝春天的冷意。
「呼。」
久违的,敞开心思地聊天,感觉还不错。
虽然是毫无目的的闲聊着,但到了现在,还是得好好回顾一下。
从言语•神情•语气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找出值得探究的线索。
尽管内心已经清楚,答案可能在安可琳父亲的房间里。
但——很危险。
不知道为何,仅仅是直觉在告诉我,很危险。
这么做,很危险。
一旦发觉的真相,超过了人的承受能力,那么极有可能引起大暴走。
上次是深夜,是在空地,与这次毫无可比性,一旦在居民区大暴走,场面会彻底失去控制。
一旦,一旦。
不能有「一旦」。
低着头,缓步走着,沉思着。
——「为什么,你在哭。」
那是在「幸福」之后的场景,一边微笑着的安可琳,眼中陡然泛出泪水,而她没有丝毫察觉。
所以我问道。
——「为什么?」
她才反应过来,一脸惊愕地看着我,道:「唉,我哭了么?」
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庞,早已是湿透。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察觉的。」
一边手无足措地擦去眼泪,一边道。
「但是,为什么……」
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为什么,我内心,感觉有点痛。」
「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的痛。」
「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记忆呢。」
——「为什么?」
一次次的询问着,看着我,一脸茫然地,心烦意乱地询问着。
迫切想要知道的,精神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以我……只是……
陡然地,猛力地,双手「啪!」地一声,拍在她的手掌上。
她身体猛地一震,错愕地看着我。
「冷静点。」
我用着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
「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
「总会想起来的,相信我。」
「一切都会变回正常的,相信我。」
「所以现在,先不要去想这么多,好么。」
「想太多,也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烦恼罢了,所以,别想那么多,好么。」
她愣愣地点着头,而后似乎才意识到,从我手掌中抽出手指,擦拭去眼泪。
我微笑着,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所以,还是亲情么?」
走在路上的我,想到。
毕竟那块「幸福」便是亲情啊。
被亲情唤起的疼痛,决然还是亲情。
但,明明已经说过,能倘然面对了啊。
明明说过,父母之间的事情,没有一件忘却了啊。
既然回忆都没有忘却,那么被封印的是,哪一部分?
——「母亲。」
刚才的主人公,是一位母亲吧。
如果是母亲唤起的疼痛,那是因为什么?
既然母亲的回忆也没有忘却,那么究竟是以「母亲」上的何点,给予疼痛。
果然……
我挠了挠脑袋,叹了一口气。
明天,还是得家访一趟。
刚好,明天是星期天,自己也有闲空,大抵还可以聊长一点吧。
嗯,暂时先这么决定了。
我一拍手掌,叹了一口气,而后猛地抬起头,微笑地看向前方。
——而后,凝固。
长街。
一望无际地,与远方地平线接壤的长街。
虽说人群已逝去,但尚且还有人走着的长街。
空无一人。
一个人都没有。
天空,仿佛静止,太阳仍在远处露出一点尾巴。
鸟儿,在空中展翅。
没有飞,而是定在空中。
像是时间静止,亦或是空间凝固一般,远远地望着还能感觉出扇动翅膀的力度。
——没有飞。
安静,极其地安静。
连风吹的声音都已然逝去,静到仿佛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安静到,恐怖。安静到,窒息。
安静到,仿佛一只毒蛇,从你的脚上绕着,不断地向上攀沿,最终将你全身捆了个透,而后,紧紧地勒住了你的脖子,透不过气来。
而这一切,都不令我觉得头皮发麻。
甚至,在那一刻,仅仅有一丝惊吓,而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令我真正觉得恐怖的,是远方。
长街的远方。
无限蔓延的,悠长的远方。
白衣。
一身白衣。
一身白衣的,白发少年。
站在远方,却将视线直直地投了过来,看着我。
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邪魅到极点的微笑。
刹那间,身体陡然一震,无数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拍了过来,将一切拍了个粉碎。
——「想要力量么?」
——「来吧,交换吧。」
——「我应你而生,是你的异灵,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你想要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不会封印你的记忆,你什么都将清楚。」
——「我可是帮你的哦,来吧……」
——「交换吧。」
该死,还是出现了么?
其实早该察觉到的,在和凯的那一战就该察觉到的。
他醒了。
在我的身体里的那家伙,醒了。
那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触到的家伙,醒了。
所以……
「好久不见啊!白起!」
在远处,他高声喊道。
我咬着牙,冷汗从额头渗出,轻声道:
「对,确实好久不见啊……」
「海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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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个月的文戏,各位都看烦了吧。
但是是我觉得有必要写的,所以我还是坚持写完了。
但接下来,也差不多开始本卷的后半段了,文戏没有那么多的。
至少从这一章开始,新的剧情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