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劫。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一口气说出来的名字。
他有点重,有点厚重。
大概就是能把你压垮的重。
他是,人的一生,最为平常不过的事,也是人这一辈子,最难摆脱的事。
其实并不少的,对于人来说,心之劫,就是心魔,亦或者被称为……
迷茫。
当你在人海中散步,发觉身旁的人们正和他们的朋友有说有笑,亦或是对着自己亮着的屏幕傻笑的某一刻,亦或是在一个所有人狂欢,露出快乐的微笑的场所,陡然觉得……
——孤独。
陡然觉得……
——格格不入。
宛若大海铺天盖地地来到你面前,却忽然分了流,与你些许触碰都不肯,于是那些快乐的人啊事啊物啊从你身边带着一片欢笑路过,唯留着你如同一块顽石一般站在原地,如同与世隔绝。
——这个世界的一切幸福都与你无关。
——没有你,谁都不会悲痛而又难过。
那种,忽然袭来的,全然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感觉,就是心之劫的一种。
只是,这种心之劫来之时令人痛不欲生,胸口沉闷地宛若被千斤重狠狠地压住,但去的也很快。
睡一觉,就解决了。
所以,他不过是心之劫中,最轻的一种。
心之劫,说罢,也就是愁一字,只是有的人愁得深,整日愁眉苦脸,有的人忘得快,但偶尔还是会有愁从眼睛里掠过。
但显而易见的,那些整日忧愁的人,这个愁往往会从心理上变为生理上的,身体会开始出现各种各样不起眼的毛病,最后极有可能会演化成一场大病,而这些病理原因,科学上已是有解释,什么「过度的忧愁导致激素分泌失调,亦或是对哪个器官造成了压抑」等等,但,在阴阳师眼里,病因只有一个。
体内的灵气,乱了。
作为维持人身体基础的灵气,乱掉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灵气乱了,代表着这个人即将大病一场,甚至是死亡,而对于阴阳师来说,一旦灵气乱了,代表着他可使用的灵力,极有可能衰退。
因为本身可自由使用的灵力,一部分被挪以填充,安抚乱掉的那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这也就代表着实力必然会下降,更甚者,可能会完全丧失当阴阳师的资格。
所以,能成为阴阳师的人,大多都是性格坚韧,有着近乎信仰级别的目标的人,普通的心之劫纵使有也会在这个信仰面前化为虚无。
换而言之,一旦患有心之劫,那么这个心之劫对于一个阴阳师,几乎也就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劫难。
所以……
李开看着我,直直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很清澈,丝毫望不见以往看见时刻意的冷漠,亦或是欲图开我玩笑的戏谑。
仿佛有着一股力量,一旦看见他的眼神,竟会有种令我心安的感觉。
「你应该很清楚,心之劫这种东西。」
他开口道,语气寒冷得宛若一把刀一般,没有一点感情,但却莫名的不让人觉得胆颤。
「我帮不了你。」
「……」我苦涩地笑了笑。
「是的。」
「……」
他看着我。
就这般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宛若在思索着什么。
而后,眼睛里,陡然起了一丝波动,极其微小的一丝波动,却宛若静止湖中的涟漪,向外慢慢地扩散着。
凝结成一层,薄雾。
他在,动摇。
看着他的眼神,我清楚地知道。
只是,几乎是瞬间的,他已是缓缓地起身,扭过头去,背对着我,走向储存着各式杂具的玻璃柜旁,取出自己的玻璃杯。
透过微弱的光,在他的阴影中。
茶,落到杯子里。
热水的冲洗,眨眼间,杯子已冒着热气。
他低着头,望着杯面,不知在思索着何时,良久,良久,他才猛地叹了口气,而后道:
「我本来以为,自从凯的事情发生后,你不会再有心之劫了呢。」
「……!!!」
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水面,眨眼间我的内心翻起惊天骇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凯。
「什么意思。」
尽管前些天遇见了凯,可为什么……
心之劫的事情,会和凯牵扯上。
……
「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性格,在当年凯背叛信仰,对你来说可能会造成最大的伤害。」
「哦?」
「你的性格,是那种对世界全然乐观的,拼命地去热爱这个世界,近乎要忽略了黑暗面。」
「对朋友看得极其重要,并且坚信自己的朋友是正义的,与你一样,不会背叛信仰。」
「当时凯近乎是你最要好,不,应该是最想成为朋友的人吧,在你逐渐变成「人」的时候,最想成为朋友的人。」
「!!!」
「……唯有和他聊天的时候,你的灵气才会波动,唯有他认可你的时候,你才会真正的开心。」
我惊讶地望着他,一瞬间我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这家伙,什么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对知道这些,了如指掌。
从未有,我没有和谁说过,没有说过,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为什么当时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站到我跟前,坐回椅子上,瞄了我一眼,轻轻抿一口热茶,而后望着窗外道:
「因为你太虚假了。」
「无论是接近谁,你都致力于使他们微笑,使他们因为你的事情而微笑,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往往添油加醋一番就变成笑料,每天恨不得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可……」
他又抿了口茶,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自己却从来没有笑过。」
「脸上装着很开心的表情,可身体里面却没有一丁点的灵气波动,情绪根本就没有变换过。」
「这种情况,直到你遇到凯,逐步被他感化之后才逐渐变好。」
「……」
心中的震惊铺天盖地地炸了过来,直到现在近乎麻木。
这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表明。
如果,我是曾向谁诉说过这段历史,而眼前听到谁在呈现,那么内心决然不会如此害怕。可我从未与他人说过,那么一切就突然变得相当恐怖。
我叹了口气,而后深呼吸,轻声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