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惊愕地看着安父,以及眼前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漆黑如夜的枪口,将双手,缓缓地举到头上。
在枪指着我的瞬间,神识早已下意识地扩散过去,整把枪的构造全然出现于脑海。
可我并无瑕去关注这个,我只在乎一个东西。
弹夹。
而,确认正如我所预料的,弹夹,全满。
只要眼前的人扳下扳机,我就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这已然是毋庸置疑的。
脑袋,在这几个呼吸间,全然空白,并不是不敢接受,只是完全意想不到。
TMD,剧本上根本就没写这一段好么!我演的难道不是青春战斗剧么?为什么眼前会变成这个场景?这是什么?碟中谍还是谍影重重?
别啊大哥,别玩我了,你女儿现在水深火热呢,我为了救你女儿已经交代了好几条命了,现在您老就别惹事了,放过我行不行?
靠,劳资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你,想干什么?」
我盯着他,冷冷道。
「干什么?」
安父应声笑了笑,回道,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陌生的接近者。」
「几天前先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门口,然后进了一个全校没有任何一个男生的女校当老师,而且是关系直属安排,随后在七天之后就来到我的家中。」
「是不是太快了点呢,白·起·老·师。」
「而且,您是偷渡过来的吧,作为一名刑警,我现在也算是在执行公务,不是么?」
安父不禁残忍地笑了笑,而后脸色一变,双锋一竖,戾气尽生,威压,压了过来。
在他身上,排山倒海似地压了过来,炸在脸上。
那是属于一个,大抵是十几年刑警,在血泪中打拼出来的,毫无作假的威压。
切!
是玩这个么?
我的嘴角,不禁微微往上一滑,而后对着他,用稍显温和的笑容,看了看他。
不管怎么样,从刚才的对话中至少能得知,这个人确实是安可琳的父亲,而不是埋伏我的人。
既然还是安可琳的父亲,那至少还是有交谈的余地。
因为我手上的筹码,并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女儿。
是个,如果离开,对我而言大抵不会有丝毫影响,但对他却会是毁灭性打击的人。
筹码,从一开始对话的时候就不对等,根本没有对比的可能性。
「你可以任意揣摩我的意图。」
我冷冷道,
「但请你相信,我并没有恶意,我是为了帮助您才来的。」
「哦?是么?」
安父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
「两三年前也有人是这么跟我说的,后来我就被他坑惨了。」
「……」
我举着手,一直放在后脑袋,眼神没有丝毫偏移,直面安父的眼睛。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前的水,本还在冒着热气,欢腾地游荡着,如今终于也是安定了下来。
脑海中,转动着,而后看着他,轻微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有在调查我?」
「当然,」安父笑道「并不奇怪吧,毕竟自己女儿就在那所学校,稍微关注一些而已。」
「不过您的到来,倒是比较关注一点,毕竟莫名其妙,用关系直接安排地出现,而且初次见面又是在我和女儿吵架的时候出现,恰好撞见了那一幕。」
「……」
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
「门,被打飞的那一幕?」
「是的,我可不相信你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您又恰好成为了安可琳的老师。」
安父冷冷道,
「我不相信巧合,就算是巧合,那么你已经得知了这个秘密,只要你稍微嘴贱一点,那么全校都会知道,到时候新闻一曝光,一切都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
「毋庸置疑的,接下来再来的,就是一些科学研究者,我女儿将会被恭迎进科学院,成为那里的至宝。」
讽刺。
极其讽刺的语气。
是那种,全然否定的,完完全全用负能量构成的语气。
宛若一块巨大而又不散的乌云,隐天蔽日,铺天盖地,仅仅是言语,就让人感觉到极度压抑。
「所以,毫无疑问的,我忍不住调查了一方,于是就发现太多有趣的事情,至少,你偷渡的事情绝对是没得跑的,本来我已经准备直接申请逮捕你,可惜……」
他看着我,戏谑地说道,
「你的后台蛮硬的嘛,敲不动你。」
「所以,既然我有来到这里的机会,不如就这里看看能否就地解决掉我,是么?」
安父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
「是的。」
「对您来说,肯定很不容易吧,做这个决定。」
我看着他那充满杀机的眼神,缓缓道。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
「安可琳是个很孤高的孩子,她对于尊严看得相当重,而这一点毫无疑问必定是来自长辈的教导,我不相信您会是个那种将尊严完全丢失的人,特别是作为一名警察。」
「正确的做法是,将我关押,然后走正确的法律程序,最后将我遣送回M国,对么?」
「……」
「我不相信您会愿意以不正规的方式杀人,因为不管如何,你确实是安可琳引以为傲的父亲。」
「……」
安父,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欺骗你,但我只能说,从进门开始,我就没有说过一句谎话,包括安可琳对你的看法。」
「她确实对你仇恨过,但她依然很爱你。」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您也是以自己孩子为傲的人,两个都是孤高的人,不可能以不正规的方式杀人,就像安可琳当时没有杀了我一样,您也一定不会杀我的,是么?」
我反问一句,而后,看着他的双眼。
用着,将一切屏障都摒除,一切阴霾都散去,将一切都暴露给对方的眼神。
「……」
安父,沉默了好一会儿。
沉默着,沉默着,而后……
枪,缓缓地放下。
那漆黑的枪口,那将我的命放在钢丝上的枪口,缓缓地放下。
仔细瞧一瞧,枪口已然湿透,那是我流下的冷汗所导致的,而毫无疑问的,这件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地摊货西装,也全然贴在了身上。
看了看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不过过去了十分钟罢了……
真是恐怖,感觉人生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事情了。
我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而后叹了口气。
Z国,藏龙卧虎,藏龙卧虎,佩服佩服。
「小伙子,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安父那坐直的身体,终于也瘫在椅上,仔细一瞧,他额头上的汗珠,丝毫不比我少。
「是,杀你我还做不到,无可否认。」
「但,不是因为我心中所谓的道德感,只是因为我女儿罢了……」
「……」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着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他猛地又是挺直,而后随手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烟圈在空中团团飞起,像是人消散了的魂。
「那么,审问继续吧,白起老师……」
安父看了看我,而后眯了眯眼睛,像是胜劵在握般笑了笑,道,
「不,应该说是,白起,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