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力……」
我喃喃道。
——猛然飞出的门,没入墙壁的刀,以及,对于刀惊人的掌握能力。
——巨力。
——早应该猜到的。
——正常人怎么可能拥有将这样的力气。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了,我为什么从不参加体育课。」
她平淡道。
——「明明身体很瘦弱,却不怎么爱运动。」
这就是原因么?
即使对小的物体具有惊人的把握能力,但一旦进入全身的大幅度运动,难免会出现疏忽。
十秒内冲刺百米,一跳三丈高,轻而易举地将篮筐一起扣下,无论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显得轻而易举。
「呼……」我叹了口气,道:「很多的苦恼吧。」
「那是当然。」
她平静地道,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竟似乎早已习惯。
——可这本不该是被习惯的事。
「在青春,最美好的年龄,却遇到了这种事情,谁都不好受吧。」
「明明是到了该在体育场上挥洒青春的时候,却为了不暴露而要畏畏缩缩。明明是到了与同学最该打成一片的时候,却不得不躲避起来,避免无心之举伤到别人。」
「可是又毫无办法。」
「没有解决的方法,没有解决的路径,连能伸出援手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呵呵。」
她自嘲一声。
「这种东西,谁能懂呢。」
「……」
是啊。
这就是异灵啊。
汲取你的负面情绪,使你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而后为了掩盖这种能力,不得不与众人隔离,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疏远。
抽走了一切你的支柱,使你孤独地去面对,而后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中,继续成长,造成恶性循环。
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
「你知道怎样治好你的病么?」
「哦?」
「异灵这种东西,虽然被称为邪恶的物体,但其本身的存在,却并不是为了邪恶所诞生。」
「他的出现,往往是种等价交换。」
「当人的负面情绪过大以至于难以承受之时,以等价交换作为原则,他们将会将使你的痛苦的回忆亦或是事情清除,亦或者是遗忘,代替你承担这些痛苦,取代而至的,也会以你的负面情绪为养料赡养自己。」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会如此。」
话音落下,气氛一片宁静。
她没有搭话,我也没有继续。
我只是看着白色的墙壁,用力地凝视着,想要穿过这墙壁,看到如今她的表情。
是痛苦,还是——悲伤。
逐渐地回忆起来吧,那是你自己的痛苦,不应该让别人来承受。
如果再不醒过来,除了黑暗一途你已无路可走。
——那是绝对不能选择的路啊。
我手上缓缓地聚集起一丝灵气,想着是否抹上自己的眼睛,毕竟这样便可看到安可琳现在的模样。
可是手滞在半空中,而后缓缓地垂下——没有必要。
她大抵正在回忆吧——可真的是如此么?
不是。
因为,她说,用那一如既往地,冷漠,寒冷地语气说:
「说慌。」
我一阵错愕,不禁道:「嗯?」
「你在说谎。」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套说辞,我已经听过了四次了。」
「……」
什么意思?
难道是之前,她已经找到过阴阳师来救治她的病了?
——那没道理拖到现在啊,只要是阴阳师,总会有方法救治的。
「你之前已经找过阴阳师了?」
我质问道。
「什么阴阳师,都是些骗子罢了。」
「说着刚才你那套说辞,随后表示我已经入魔太深,我自己无法救助我自己,需要依靠他们外物的力量,然后再收了钱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拜他们所赐,我的家庭才会过得如此煎熬。」
她平静地说道。
仿佛已经接受这般事实。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是一名阴阳师。」
——「江湖骗子?」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在一刹那,几乎是一股愤怒冲上了心头。
我的拳头奋力地砸在墙上。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阴阳师!阴阳师!阴阳师!
这是一个为了帮助他人而存在的职业啊!怎么能被这样糟蹋!
混账!混账!混账!
那群玷污这个神圣职业的混账!
我深呼吸几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绝不是让自己发怒的时候,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他们都是一群骗子而已,这我无法否认。」
「但他们有一点说的没错,你入魔太深,但同时也并不代表,你自己无法救助自己。」
「梦境很美好,但那股痛苦被人所替代后所迎来的爽快的感觉是令人沉醉的,可醒过来之后的那种脆弱感,无力感往往更令人痛不欲生。」
「我以前并不是专门处理这一类异灵的,但也听过同行的叙说。」
「这一类异灵,实际上是最难除去的。」
「因为强行除去,往往会对人精神造成巨大的伤害——这股伤害并不止来源于阴阳师的强行介入,更多地来自当现实来临,异灵所背负的痛苦归还的一刹那,精神难以承受而带来的崩溃。」
「所以,只有不断地引导,引导她自己去发现,自己去察觉,自己去努力地从自己的心中,赶走……」
我还未说完。
「别说了,我不会信任你的。」
她说道。
「为……」
「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
「你偶然撞见我的事情,就开始打探我的消息,相识不过一天,就似乎想要帮助我的模样。」
「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阴阳师真的存在,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么?去信任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
她顿了顿,又道:
「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我只需要……」
「你的沉默,罢了。」
「请不要多事,那样只会造成麻烦罢了。」
「我,最讨厌麻烦了。」
完完全全地抗拒,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么。
我叹了口气,而后坐在马桶上,望着天。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怎么可能有这么顺利的事情。
「睡觉吧。」她冷淡道。
「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已经沦落到这样了,成绩方面我可不想再令自己后悔。」
「……」
我沉默,没有说话。
脑海迅速地转动着,思考着,是否要趁着这个机会,再继续交谈。
良久,良久,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那啥,可琳。」
「你还要干什么!」
「那个,就是……」
我紧紧地皱着眉头,而后小心翼翼道:
「厕所的灯,能不能关一下……」
「……」
「太亮了,我睡不着。」
……
……
……
清晨。
门已经开了。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许久,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望了望手掌心,上面有个卍字——那是一个警惕信号。
贴在安可琳身上的,一张符的警惕信号。
在异灵暴走的一瞬间,就可以察觉到的警惕信号。
我叹了口气,这招实在是下策——可也是无可奈何的下策。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将会很忙了——毕竟这种异灵,自己可是第一次尝试驱魔。
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挠了挠头,苦思冥想,最后化成一身叹息。
罢了,一步一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眼前最重要的问题是……
「哎哟……」
腰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