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
她先是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谢天谢地,是个看起来正常的中年妇女而不是什么神奇动物。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这一发现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略带歉意地对着妇人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那妇人见了,回以她一个同样带着歉意的笑容,起身走出房间。
她略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撩了撩头发。
窗外的鸟雀欢快的发出几声鸟鸣,从枝头上跃起,振翅升入空中。
齐拉•班纳特端着水敲了三下门,一推开门了就看到黑发少女正扭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在听到开门声后才朝她看过来,那双好看的深紫色眼睛里还带着点尚未完全清醒的茫然无措。
……真好。
她这么想着。
齐拉•班纳特赶忙扬起嘴角,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些。快步走上前,将水递给对方。
不知名的黑发少女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慢点喝,小心别被呛着了。”
齐拉•班纳特把一旁梳妆台的凳子拉到床头旁坐下,斟酌着开口:
“你好,孩子。我是齐拉•班纳特,周围的邻居们豆叫我班纳特太太……你呢?”
少女依旧双手捧着杯子,抿了抿嘴,眨着眼睛,盯着她。
那双好看的深紫色眼睛中的茫然在一瞬间变得浓郁,就像是夜晚海面上升腾的雾气一般,将其变得模糊不清。
她忽然有些害怕。
奇怪。
“……你还好吗?”
班纳特太太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笼着雾的视线从她脸上快速略过,望向她身后的那面墙,随后又快速地回到了她的脸上。
“艾菲拉特,艾菲拉特•希斯克利夫……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艾拉。”
雾散了。
少女的声音如她想象般悦耳,因为刚醒而带着点沙哑。
“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见班纳特太太没有回应,艾菲拉特追问道。
“当然可以。我就在客厅,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齐拉•班纳特扭头指着房门,示意自己就在外面。
她借着这个机会看了看身后,除了房门和一面全身镜之外,就只剩下一个衣帽架了。这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谢谢你,太太。”
伴随着关门声,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艾菲拉特轻快地下了床,在床沿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双黑色的低跟圆头皮鞋。
她将鞋套在脚上——当然,脚上原先就穿着一双纯白的棉袜,鉴于她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故不多赘述。
淑女可不会光着脚乱跑。
这是一间矩形的卧室,采光良好,窗明几净,棕色或深棕色的木制家具边缘反射着阳光,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床头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皮箱,不大,但从各种细节上给人一种价格不菲的感觉。
艾菲拉特走到全身镜前,镜面上暗金色的字迹逐渐模糊,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它歪歪扭扭地拼成了她先前说出的那个名字。
没办法,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字迹最后还是是暗淡了、沉寂了下去,如灰烬一般消散了,就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离开了字迹遮挡的镜面显露出镜中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身形娇小的的少女,上身最外面是一件黑色长外套,内里是白色立领衬衣,下身则是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百褶裙。这些衣物都做工精致,恰到好处的宽松使得它们并不会影响到穿戴者的日常活动。
贫瘠的身材配上一米五五左右的身高倒也颇为和谐。一头微微卷曲着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似乎是因为刚从床上起来还未打理而略显凌乱。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对深紫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泛着水光。
整个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如果让她本人来评价的话就是——
“我真可爱。”艾菲拉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这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长的像个哥布林或巨魔。
她这么想着,却看到自己那从因重力而垂下的荷叶边袖口处露出来的手腕上闪过一道银光。
出于好奇,她将袖子稍稍挽起,看清了那道银光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被雕刻成蛇形的银色手环。银白色的小蛇慵懒地盘绕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张开的蛇口中吐露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艾菲拉特用手碰了碰它,入手处一片冰凉且坚硬,似乎是由什么金属雕琢而成的。
那朵花也同样由这不知名金属所雕成。
忽的,这冰冷开始升温,变得温暖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引力拉着她,可当最后她松开手,眼前却被一片白光所覆盖。
等白光散尽,她才发现自己已处在了另一个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被浓厚的白雾所笼罩,却给她一种“图书馆”的感觉。艾菲拉特试着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各种意义上的。
好在这一切并不是徒劳,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我好像要死了。”
啊,怎么上来就这么丧啊。
“嗯既然这样……那么……”
“致我最爱的爸爸、妈妈:
见信如晤。
当你们看到这段信息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很抱歉,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像七日谈上显露出来的那样,我是个懦弱的人。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说到七日谈,我把它藏起来了。现在来看,这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但也是我做的最好的决定,藏匿地点是布隆路1279号。
倘若需要科威特市的地图的话,我带过来的皮箱里就有一份,要是你们看到这条消息时有找到皮箱那就可以拿出来用。
不过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请不用担心,这条信息只有希斯克利夫一家的人能够看到。
至于我自己的记忆,则是添加了只有我本人灵魂才能解除的封印,所以非常安全,需担心。
……来说点轻松的吧。
第一次坐船出海,总体上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了。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神奇”?海面总是让窝想起翡冷翠下雪时郊外的平原,似乎都一样的漫无边际。听说海中有着远比陆地上更密集的异想体,就像那些海怪故事一样。也不知道船是怎么避开它们的。虽然刚开始有点晕船,但好在过一天后就适应过来了。在船上时,隔壁舱的瓦尔塔小姐对我很是照顾,临别时还送了我支笔,可惜我没什么可以回赠给她的。
科威特市和翡冷翠差的好多啊,不管是人们的口味还是生活习惯都大相径庭。只不过我还没好好体验一番就出事了……
总之,这次旅途的经历还算愉快,所以请不用为我而感到难过。
——永远爱你们的:艾菲拉特·希斯克利夫”
白光重新笼罩了她,刺的她闭上了眼。等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
艾菲拉特·希斯克利夫小姐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但紧接着,不知由来的疼痛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有些不知所措,想先回到床上却打了个趔趄。最后只是用手捂住嘴,靠着墙壁慢慢滑到地板上。
木地板上带着点阳光的余温,并不难受。
夜色渐沉。
“出来吃饭咯。”
门外,班纳特太太喊道。
“啊,好。”
艾菲拉特随口应到,起身看了眼那个黑色皮箱。
疼痛的消失同样隐密,当少女意识到这一点时,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该干的事还是要干。
经过确认,先前看到的放在梳妆台上的黑色皮箱确实是她的,里面被两套衣服塞得满满当当,余下的边边角角则放着一本第一页上写着“警告!此日记本只供艾菲拉特·希斯克利夫小姐翻阅,其余人一律不得观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旁边还画着只炸毛简笔猫的日记本,一瓶墨水和一只笔,一份被折的整整齐齐的地图,几件首饰以及几份证件。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还是先吃饭吧,等过会再来研究。
她看了眼被摊在地上的皮箱,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