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广场上,几个高大的青年在人工喷泉旁的雕像下支起画架,这是他们每周末的例行功课。
“好准时啊,今天来了三位吗?”
露天咖啡馆系着洁白的花边围裙的年轻女侍一边张罗桌椅一边跟几个帅哥闲聊起来。好几个星期来他们都是在这家咖啡馆前面作画,来这里品尝醇香的蓝山、曼特宁放松身心的美人们都恰好的成为画中最美的风景,相对的美男子们也成了咖啡店的免费吸引客源的噱头,来回几次也就跟咖啡店熟识起来,店里的女侍们自然很高兴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啊,今天有一个去忙别的了。”白辰拉开背包取出画纸颜料。
“安啦,招揽美女有我们三个就够了,”闻凉将胳膊搭上女侍的肩笑嘻嘻的说道,“还是说你比较想见我们那位金大帅?”
“该开始工作了,大少。还有,说你呐,陈雅泽,故意发呆也没用。”
“知道了知道了。”
有力而微咸的海风伴随着晨曦吹拂到渔平静的面容上,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未着鞋袜的双脚站立于淡淡的浪花之中,感受着海水的包围,她面向着海天交汇之处垂手而立。昨晚的些许残念还流淌于心间,像是水流遇到了干涸的土壤转眼即将被吸取殆尽,随后,没有言语、没有思考,只有深深的呼吸,渔将海洋的气息深深的吸入肺腑,然后轻轻呼出,那些只言片语就被她吹起,化作碎片飞散去了。
不要任何余念,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渔只想要这样做。
“渔,”越桦的声音从外展的阳台传来,“海岸线的感觉很舒适吧。”
渔回过脸朝他遥遥浅笑。
“来吃早饭吧。”越桦回应她以一贯微笑。
转身赤脚踏上沙滩,她朝笑容可掬的越桦轻快的走去。
就是这样了,我想要的,自己争取得来,上天也给得起,任谁也不会有何负担,没有负担也就少有有阻拦,然我之所愿本是微乎其微,谁又会专注于此呢。
“九叔叔,带我去兜风吧。”
“去哪儿。”
“沿着这条海岸线。”
“好。”
中央广场。人影绰绰,熙熙攘攘,虽然此时艳阳当头气温也有上升的趋势,但假日里出门休闲购物的人们仍然是络绎不绝,为保持白皙肌肤的年轻女子们撑着各式阳伞,待逛街间隙便到街边的小店歇息小憩,像那家有如此养眼的美男子于一旁作画的咖啡馆自然是最上选,咖啡馆老板也因为有白辰几人的助阵近来收益颇丰而乐的合不拢嘴。
白辰收拾着画纸准备去休息一下,今天又是他全盘工作,陈雅泽和闻凉都没有要拿笔的意思。
“瞧瞧,你有多么受欢迎,呵呵,来画像的女生基本上都是为了你。”看见白辰离开画架,陈雅泽伸出一条腿扛住了他。
“要是你长得比闻凉好看,并且画画,这里会被挤爆。”
“啊啦,只要比你帅就够了,”陈睨视了白辰一眼道,“闻凉那小子是混血里的变异,想跟他比脸蛋需要变超人的。”
白辰踢开那条碍事的腿找自己的椅子坐下,不料陈忽然反身一把将他的脖子扣住,白辰失衡朝后仰倒。
“呵呵,这几个星期有没有给冰美人发邀请啊?”陈有些阴阳怪调,“还是说她根本没答应?”
白辰明显的一窒。
“都快一个月了,她可是一次都没来过哟。”
“啧,快点放开。”
“喜欢人家就说啦,没见你什么时候办过拖拖拉拉的事,难道说这方面你很迟钝?”
“……”白辰无语,“我不是迟钝。”
“那又是什么。”陈放开了手。
“不是我对这方面迟钝,”白辰重新站稳,呼了口气,“是她对我没感觉——我想她原本就是有心仪的人。”
“哦,原来你还是知道很多的嘛,”陈音调微微上扬,眼角便眯起来,“那么,你的战略如何。”
“……”白辰低头沉吟,“不告诉你。”
“呃!”陈雅泽仿佛生吞了一颗鸡蛋似的发出半声呜咽。
“她说今天会来。”
看着陈缓不过来的模样,白辰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浓香的咖啡于口中留下一道微涩的痕迹,白辰的脑子里只是不断回旋着渔。他有点自嘲,相信她会来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中央广场上他没有一次缺席,尽管每次都信心百倍满怀期待,但是渔一直没有出现——事实上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还愿意坚持罢了。
白辰还不清楚为什么会和渔纠结,似乎是冥冥之间被渔凛冽的气息吸引,不知不觉的想要去回应,但是这回应又该是什么?
“长大以后你似乎变得经常出神了。”
“所以长大后的孩子便不再无忧无虑。”
飞驰的轿车上渔缓慢慵懒却有些冰冷的语调让越桦一惊,放慢车速,他看向她,阳光流转于她的眼中,渐渐揉碎散乱沉淀归于一片漆黑,这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焦距。
越桦的胸口又一次轻轻的抽搐起来,时间明确的告诉他,他已经不能够继续了解渔的内心,他丧失了那种能力。那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仿佛渔渐渐的跟自己远离。越桦踩下刹车,他的手轻缓的落在渔的侧脸,渔的睫毛闪了闪,自然的寻着他的手贴上去,感觉到她的温度让他感到些许安心,至少他们对彼此的眷恋不是轻易能够切断的。
“我们停一会儿好吗。”越桦开口。
“好。”渔伸了伸腰,望向前方一片广阔的海面,“海天一色,风景如画。”
这时,渔喃喃的语调忽的一窒,记忆的碎片仿佛阵风般扑面而来,她发现有些事情被忘记了。越桦注意到她的异样,倾身询问。
“怎么了?”
“九叔叔,我忘记今天还跟一个朋友有约。”
“好的,午饭后我送你回去。”
“不了,”渔微侧过脸,“现在吧。”
从车窗外吹进的劲风高高的扬起渔的额发,天空也好像她的心情一般,开始有些阴霾,她的胳膊支起托住脸颊,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越桦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两个人都是静静的,只听见雨点开始击打到车体的声音。
“雨下大了,你朋友还会在那儿吗?”
渔朝窗外望着,他们的车子慢慢开过广场的外围。
露天的店面都已经收起了桌椅,举着雨伞的行人步子带着水花,花圃中的植物随风摇曳,音乐喷泉里蹦跳着飞溅的水珠,广场上安静的有几分寥落。不难去想象露天作画的人们离开时会是怎样的匆忙。
“应该离开了。”她的手指划过车窗上的水汽。
车子开过一丛花坛,渔忽然发现从后面露出的白辰的脸,她用手掌擦掉大片的水汽,清楚的看见他独自一人靠着打烊的店门慢慢的吸烟,他平静的站着始终望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他的裤腿湿了大片。他还是期待她的出现么?车还行进着,他很快便被建筑物挡住了。
渔陷入一种失语。
在铺位上枕着被子的渔感到一阵罕有的坐卧难安,白辰的身影寂寥的占据着她的脑海,他待了多久,是否已经离开,是否淋了大雨。好像忽然之间冒出的众多问题,让渔有些困扰,她翻身坐起拿出手机拨出白辰的电话号码,这时候她注意到他的名字排在所有人的前面,空灵的轻音乐彩铃从听筒里传出,却好一会没有人接听。
“您好,请问找哪位?”终于接通,但渔听出不是白辰。
“…我是白辰的朋友,慕容,他不在吗?”
“是文学院的慕容吗,白辰在休息。我是金戈。”
“嗯,你好,你们在学校还是……”
“他在我的工作室,才回来不久,有什么事么?”
“我有些事想找白辰,”渔站起身。
“我可不可以去一趟你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