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米诺·狄拉克特 更新时间:2010/1/7 2:13:52 字数:0

慕容老宅眼下一派清冷异常,就连有人从廊桥上走过,那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突兀。慕容越桦静静地走向他母亲的卧房,门口站立着他的姐姐,面容疲惫且悲伤,她为越桦拉开了门,然后轻声交代道:“她现在有些精神了,但是只想见你一个人。”

“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走进房间浓郁的檀香扑面而来,越桦不适的一窒,在原地顿了顿才走向母亲的床边。白发老妇人半张着眼躺在大床上看着他,干瘪的嘴唇皱了皱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她不甘心的抬起手腕晃了晃,似乎要越桦到身边来,越桦靠近了几步,挨着床沿他低声说了一声“母亲”。

“九儿啊…为什么不回来见我…”老妇用力咽了咽唾液,这才发出一丝暗哑的声音,“那个该死的妖精…抢了卓桦又来要你……”

“母亲,您身体不佳不要说那么多。”越桦不想听她说起这些,他垂下眼帘,试图阻止母亲继续。

可是他的母亲却不愿被打断,她猛地呵斥起来。

“不要阻止我说话!我还没有没用到那种地步!”

“凭什么她总要夺走我的东西,那个女人抢走了三,留下的孩子又来纠缠你!”

“你们疯了是不是,叔侄啊叔侄啊!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跟那个孽障混上啊!”

越桦一脸苍白的钉在原地,动不了也说不出,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别以为我快死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孝子!你怎么能喜欢她!你怎么能为了那妖精不要你妈!我要你回国,我要你赶快结婚,不然你早晚栽在那妖精手里,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

老妇人几乎想用尽这一生最后一口气咒骂着,根本不像她是一个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风烛老人,看着她几乎要吐尽气息,越桦痛苦的上前想要握住她枯槁的双手,此时的老人仿佛气数已尽般骤然停住咆哮,越桦大惊连忙抬头去看母亲的脸,老人闭着双眼极深极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当她张开眼睛时她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年轻时的光华。

“儿子。”就连母亲的声音好像都回复了年轻。

“跪下。”老夫人慢慢转过脸来,严厉的注视着儿子。

越桦不敢相信竟在此时此地再次面对当年的母亲,心中的一切都在母亲的目光下消失了,他不能控制的嗵的一声跪倒在地。

“越桦,你不能对我调皮。离开她,我便不再继续怨你。我告诉过她我知道她想夺走你的阴谋,我不许她再靠近你,可是她竟敢跟我说不。你听着,她已经不是我慕容家的后人,慕容家的一切她都不能得到。”

“卓桦是她爸爸啊,母亲你不能这样……”越桦只觉得喉头发紧,仿佛又在重演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我被你们的父亲抛弃了,可是我多么的爱你们,我给了你们那么多爱,你们不能抛弃我,谁也不能再抢走我的东西,你,我怎么能放任给她。我已经把她赶出慕容家,这个家的一切她都休再想。”

“…你…”越桦闻言头痛欲裂,他双手撑着地面直不起背来,无形的压迫感拥挤在他的心脏周围,他咬紧牙关想要挺身而起,如果再一次无能的听任母亲,他就要继续活在痛心疾首的忏悔里。

“我是多么爱你们,为什么你们不回报还要离开我……”老妇人哀伤的喃喃着。

“我们都爱你,母亲,”越桦慢慢站的站起了身,“这种情感不是占有,它是最完美的信任和宽容,永远给予却不索取,它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只有渔做到了,她相信我,对我倾注了她的感情,我无以回报,我已经辜负了她一次,绝不会再有这次。”

越桦握紧了濡湿的双拳,坚定不移的说着,他已经明确的摊牌,心中也稍稍轻松了一些,他终于能为了渔勇敢起来。

此时的母亲已不再继续任性的咒骂,但那不是她被说服了。当越桦靠近床边对上母亲的双眼时,他刚刚温热起来的心瞬间冻结了。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你真是最任性的母亲,连孩子的话都不想听完;我们真是最可怜的母子,连最后的时光都是不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终究什么也没得到。

越桦失神的迈出屋子,完全看不见家人慌张的跑进卧室,完全听不见他们的痛哭,脑海里只有渔淡定又寂寥的身影,难道她注定要孓然一身吗?越桦的大姐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妈跟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啊!”

“说什么?”越桦转过脸看着身后的家人,眼神怪异又恍惚,他用一种病态的颤抖声音问道,“慕容鸣迦被赶出她家,有人不知道吗?”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相互交换眼神都不说话了。

“还是什么都不说是吧,又来当年那套,你们这些不是人的。”越桦是极其道德的,从不骂人,他的这一句让所有人又怒又惊。

“越桦!你在说什么。”康桦作为长子惯然的呵斥了一声。

“你,住口。”越桦抬手直指他,“你说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对不起她,让她成了孤儿,然后你把她赶出家门,这就是你对她的补偿?为什么你们总是纵容妈妈伤害她!她对你们做过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啊,她是三哥的孩子啊!”

“小九你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这个家居然一而再的伤害她,我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感到耻辱和罪恶,我努力去补偿,想也许有一天我的负罪感会消失,我不愿看到她遭受不幸,我想用这一生来补偿。可是你们…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是我无能,竟然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妈妈当时也许只是气话,那孩子还是可以回来的,毕竟是老三的孩子……”

“哈哈哈哈……”越桦忽然仰天长笑,“能赶两次还怕三次吗?这样不就少个人跟你们分家产吗?老宅的地产是三哥的,赶走他的孩子,你们就能拿到手?”

说罢越桦转身就往庭院外走,康桦朝他的背影喝道:“你要到哪里去?”

“离开你们!”他头也不回。

联考结束就是苏昕无比盼望的日子,白辰和金戈谋划的“庆祝联考结束会”已经筹备多时了,由于充分利用起了闻凉的关系,所以从他帮工的酒吧拿到了十分丰厚的优惠。辛苦K书的艰辛时光好不容易过去,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身心,何况还有一班朋友为之筹备晚会,这般愉快的夜晚大家一起喝开了啤酒。

“为了联考结束干杯!”

“为大家在一起干杯!”

酒吧里满是欢声笑语,坐在渔身边的白辰不停的被苏昕开着玩笑,陈雅泽的笑话则让渔想岔气,金戈闷闷的笑着给大家添酒。这时候周围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和掌声,只见乐台上刷的亮起了光,驻店乐队闪亮现身。

“闻凉?”渔指着站在前排的吉他手吃惊的说道。

“没想到吧,那小子可是玩乐队的老鸟了。”

男孩们演唱的是Lovebugs乐队的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主唱有副好嗓子,闻凉一手吉他可谓出神入化,转瞬间酒吧里便是乐声笑声一片,温度节节攀升,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致。

“这样一个城市里还是要有几个朋友的好,对吧。”白辰坐到渔身边。

“你想说我不够广交良益吗?”渔微笑的看着白辰,“有你们,我还缺什么吗?”

“听到你这样说真是荣幸,”闻凉不知何时从台上下来了,他伸长手一把拉住白辰的胳膊,对渔说:“把老白借我一会啊。”

渔喝着白辰拿来的牛奶一边听乐队的合奏,一边看苏昕拉着金戈陈雅泽扎在一起大玩石头剪子布。她不时巡视四下,并不见闻凉和白辰的影子,不晓得闻凉把他借到哪里去了。

“哎,小白白呢?”苏昕挤到了渔的身旁。

渔捂住嘴忍着笑说:“小白白被闻凉带走了。”

“呐,你喜欢小白吗?”苏昕挨着渔忽然间问道。

“嗯。”

“也是喜欢但不爱?”

“嗯。”

“他是知道你的吧。”

“嗯,也许。”渔呷了一口牛奶。

“我觉得他很有前途哦,不过面对的是你,要想从喜欢更进一步,他的未来太未知。”苏昕着实要替白辰发愁。

“呵……”渔只轻轻一笑。

言语间酒吧的光线忽的暗下来,在人们一片诧异碎语中,暗沉沉的乐台上响起了木质吉他清澈流畅的弦声,随后一束柔光打亮了乐台中央吉他手的白衫。渔和安静下来的人们一齐望向了他,然后她微微的一愣。

白辰坐在乐台的台阶上,手中一把旧色吉他,清澈干净的木吉他的弦音从他指间柔和的流淌而来,带着融化冰雪的温暖和浓浓的深情,闻凉合着曲子打起了响指,随后乐队主唱轻缓沙哑的和声适时的加入。没有歌词,只有一把木吉他,却是犹如星光般的一曲。渔的目光在白辰的身上流连着,此时他与平日里完全判若两人,无中生出吟游诗人般的悠然又忧愁的气质。

弹奏之中白辰越过台下的人群笔直的忘向渔,仿佛风云交缠汇聚之后的耀眼闪电,他给了她一个惊艳的笑意,像山谷的雾霭一样浓重,像隆冬的雪夜一样深沉,他深深的双眼好像一把软剑忽然刺到了她的心上。

渔感到瞬间的颤抖,她立刻背转身子,她不能相信这颤抖的心悸是从何而来?

在一片掌声与喝彩声中白辰走下台来,才一落座便发现渔目不斜视的朝他看着,白辰不明所以,但是被她看得毛毛的。

“怎,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

“以前你见过我的吉他,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会弹。”

渔才想开口,手机响了起来。这时已经接近午夜,来电的是越桦。

“九叔叔?”渔有些惊异他为何深夜来电。

“…渔…”越桦那边的声音有些含糊,渔听不清楚。

“我马上打给你。”

渔起身往酒吧门外走去,白辰听到她说叔叔,明白对方是谁。苏昕见渔往外走不知何事,于是示意白辰去看看。

“小白白,鸣迦怎么了?”

“好像是打电话。”

“你去看一下啦,鸣迦遇到坏人怎么办!”

“好好,我去看看。”

“真是呆呆的小白白,对吧,金戈。”

酒吧门外渔拨通越桦的电话,感觉过了很久越桦才接起,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一副有气无力。渔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九叔叔,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渔…你在哪里?”

“我在市里参加朋友聚会,你的声音……”

“我没事…你…可不可以回来?”

“好,”渔一边应下来一边想要怎么跟大家解释,才转身就撞在了跟过来的白辰身上,“…!…你现在人在哪里?…好吧,我这就来。”

“有急事吗?”白辰问。

“抱歉,我不能继续陪大家了。”

“有事就快去吧。”

白辰返回酒吧替渔拿了外衣并向众人解释后又赶忙上路帮她招计程车,由于夜深,计程车少了很多,过了很久才招到了一辆,可是司机一听她说要去滨海路别墅区便摇头不去。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要去的地方太偏了,又是半夜,如果她路上出点事,我担不起责任啊。”

两人觉得司机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再招一辆车还不知要多久,如果下一辆也不愿意去怎么办。

“这样吧先生,”司机向白辰建议,“你也上车把你女朋友送回去,这样就比较安全了。”

白辰不语只是看向渔,渔有些犹豫,但没有拒绝。

飞驰的车子上渔一直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白辰觉察出她的不安焦虑,尽管车内昏暗他并不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还不清楚。”

“你叔叔怎么了?”白辰试探道。

果然,渔很快转过脸看向他,可是她并不说话,白辰感觉到她变化的气场,心中一紧:她介意我听她的电话还是忌讳外人知道此事?这个叔叔到底是什么人,即使有紧急的事情也不至于深夜找侄女吧,他没有家人在身边吗,找侄女的父母也该可以的吧。白辰撇开顾虑是否鸡婆的念头,渔跟她的这个叔叔之间奇怪的关联一直让他有些敏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关系常常让他深有不甘,他不下数十次的回想过和渔在咖啡店的对话,想着她不愿对自己透露的心声,想着她究竟是怎么了,是怎样的感觉纠结着她的心,她的心声,是否那个男人可以听到。

他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身体不好吗?”白辰再度问道。

“……”渔明白他想要知道些什么,于是回答道:“听电话里的声音很怪,我从没遇到这样的状况,所以很担心。”

“他的家人不在身边吗,已经这么晚却需要你赶过去,你家大人知道吗?”

听白辰说了这些,渔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冷淡的笑了。

“我的双亲都已经去世了,而他也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你的父母……”白辰只觉得自己的话很鸡婆,却无意挖出了此事,想要出口的话立刻就干涩在了喉咙里。

“叔叔夜会侄女,是有够令人不齿。”渔抬手示意司机自己要下车,“就到这儿,司机师傅麻烦您把他送回去。”

“对不起,我没有那方面意思的!”白辰忙跟了下来,“我不知道你……”

“你想追求我,那么请问你了解我多少。”渔的步子稍稍顿了一下。

白辰脚下一僵,矗在了原地——

你了解我?

打个赌吧。当你看清了我,再尝试喜欢。

她的性格,她的言辞,她的行事风格,他已经心中有数——原来根本都是自诩,他太过自信,对她的了解他还差得太远。

“对不起,”白辰对渔喊道,“请原谅我自以为是。”

渔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默默的离开,看着她走进漆黑的空气里,白辰俯身对司机说了几句,随后一阵引擎声后两束强光笔直的照亮了渔脚下的路面,渔止住了脚步回身望去,白辰摇摇的招手。

她扭身快步跑向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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