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雪天。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坐着破旧马车。
“妈妈?”
“在这里等妈妈一会,妈妈去办件事,很快就回来。”
“妈……”
女人下了车,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小巷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一直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的雪景。
纯洁一片,但很容易就会被玷污,染成黑色。
时至今日,这一切很难忘记。
……
……
……
……
“你他妈的把钱给我!给我!”
马车外的声音吵醒了夏提雅,是一个巷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醒来时只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醒了?”
阿比盖尔向她打着招呼。
“唔……这是回王城了?”
熟悉的街道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夏提雅望着那个传出声音的巷子。好奇那是什么声音。
没一会,走出来一个脸被打到肿的妓女。
当眼泪流到那浓妆艳抹的脸上,落魄到大概她的家人都认不出来她是谁。她的年龄看上去非常年轻,和夏提雅差不多大吧。
“还是这么世风日下啊,嫖客还是这么多,这还没到红灯区呢,就有当街白嫖不给钱的了。”
阿比盖尔阴阳怪气到。抬头看了一眼,夏提雅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曾经她在这条街上经常巡逻的,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你去找个旅馆休息下吧,我要去办点事,最近王城风气有点奇怪,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和你会合的时候再行动,知道了吗。”
“好的。”
下了车夏提雅就去找了个旅店住下了。
王城的开发区总是一种很萧条的感觉,满地都是风吹着跑的烂报纸。在这里工作的工人大多都是其他地方来的外地人,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好在工资偏高。
而这些工人的妻子大多也总会有些外遇什么的,这也成了茶余饭后经常咒骂的事情,但他们自己也总是做完工后就去相隔不远的红灯区找几个站街的玩上一夜。
对这些人的夫妻关系,夏提雅只是觉得他们挺般配的。完全不希望这些人离婚,毕竟祸祸外人也不好。
虽然这些色情交易不合法……
夏提雅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站街女,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抹眼泪。穿着暴露的衣服,高跟鞋,渔网袜,浑身上下充满着贫穷的华丽。
夏提雅摇了摇头。
因为战争,有不知多少的人涌入王城想要雨至国人的身份,许多偏远小国的人基本都是为了逃离自己那不知还有没有明天的故乡,逃来了雨至国。
但是来的人太多了,工作的岗位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于是大批的找不到工作的女性被迫成为了性工作者。尽管受此屈辱,他们为了活命也不再回家乡。
可怜,可悲,又可恶……
透过旅店的窗户往外看——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是王城中最藏污纳垢的一块地段。
慢慢夜晚降临,比起庄严整洁的大道,这片地方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更多的是个别大门上挂着充满暧昧的小彩灯。
房间也不是很隔音,隔壁也传来那来自人类最原始的丑陋欲望所发出的声音。
“啧……”
夏提雅觉得吵,虽然没到睡觉的时间,但在以前住的地方哪里用得着听这噪音。
于是决定出门逛逛。
除了价钱便宜,还有那些老淫棍才会喜欢的事情以外,红灯区的旅馆真是没一点好。夏提雅住的最贵的一间房,都才只是勉强设施齐全。
走到河边吹了吹风,赛维恩河,母亲河,她总会温柔的卷走迷途之人的惆怅,携着的风不断撩起发梢,再多的烦闷也会在此时有片刻平静。
返程的时候,夏提雅发觉有人跟着她。但她没有回头,她明白的,自己穿着一身男装,是被妓女盯上了想做笔生意罢了。
那人又走到了夏提雅前面,转过身来
却反问夏提雅为什么跟着她。看这打扮,和白天见到的那个妓女是同一个人,估计是今天没开张。
夏提雅知道她的用意,自然是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一把推开了她——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可怜又可气的少女。
“你这人他妈的怎么回事?”
女孩很生气,但却依然不依不饶,拉住夏提雅的胳膊,坚持要做她的生意。
夏提雅无意间扫视到女孩那胸口那对丰硕的小白兔。
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坦坦荡荡。
怒由心头起!
“滚开啦!小鬼。像你这样的女人我都不知道玩过多少了,你觉得我会对你感兴趣吗?”
说话的夏提雅始终没有去看这妓女的正脸,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她怕这个和她同龄的少女,会勾起她不必要的怜悯,到最后又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少女见她这幅样子感觉很不舒服,凭什么自己要这样卑贱的像条狗一样被这些表面衣冠楚楚的东西瞧不起。甚至连她的脸都不愿意看一眼。
但她还是忍着憋屈,把泪水往回忍。
拿出火柴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向着夏提雅脸上呼出。
“咳咳咳,你干什么!”
夏提雅有些生气,不由自主的的向女孩的脸上看去,看着女孩得意的笑,一时间有些错愕。
随后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
女孩还以为夏提雅打算做了,张嘴便开始:“我可是很贵……”
“梅丽尔?”
死一般的寂静。
那少女惊慌的仔细看着眼前的人。
“夏提雅……小姐?”
“你怎么会……”
夏提雅不可置信的看着梅丽尔,在她的回忆里,坚强,清纯,聪颖,温柔,这些词都是可以形容她这个朋友的。
可唯独妓女二字与她的朋友挂钩了,夏提雅不理解,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梅丽尔认出夏提雅的第一反应也同样不是见到朋友的激动与开心,而是想要逃跑,却被夏提雅牢牢抓住,挣脱不开。
相视无言。
夏提雅把梅丽尔带回了旅店,让梅丽尔洗了洗手。
“肚子饿吗?”
梅丽尔不好意思回答,肚子饿的发疼,强压着情绪点了点头。
夏提雅眼眶一红,买来两三块三明治与两杯果汁。这是旅馆这个点为数不多能提供的东西。
梅丽尔先是小口的咬,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到面包上,然后开始使劲的往嘴里塞。
夏提雅察觉她的腿有点异样,伸出手刚碰到那穿着渔网袜的大腿,梅丽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拍开夏提雅的手。
夏提雅没有在意,细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不只是脸上,她的腿上也有许多的伤痕。
她问梅丽尔是不是遭受了强迫。
梅丽尔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足够回答夏提雅的问题了。
于是带着她去了浴室,让她坐在凳子上,细心的为她处理伤口。尽管手法略微笨拙,但也仔细的包扎好了这些创伤。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夏提雅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梅丽尔倒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您没变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在得知了您加官进爵的消息后,街坊们都挺诧异的。许久没见您后,大家也都不敢和您说话了。”
然后再看着夏提雅的这副模样。
“您可能还不知道呢吧,比起那些男生们,其实在女孩儿们的圈子里,您更受欢迎哦,起初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我懂了。”
听着昔日的朋友这样拘束到没话找话,夏提雅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梅丽尔,你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梅丽尔一愣,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还是娓娓道来了:
“爸爸成天在外面喝酒,最后突然就死了。妹妹呢…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卖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对不起……”
“没事,家人这种东西.....哈哈”
梅丽尔抱着腿,看上去那么娇小。明明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却始终咬着牙。浑身都受着伤,却始终那么坚强——纵使这万般挫折后面不知道会不会是希望。
“您在马车上的时候,为什么要哭呢?”
梅丽尔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夏提雅沉默的站在原地。
那是早该忘却的记忆。
……
……
“外公?’
小夏提雅趴着外公床前,看着眼神涣散的他。
‘哦....亲爱 的?你..原谅我了吧?’
外公有些神志不清,将她错认成了母亲。
‘?....要原谅你什么呢.....爸爸。’
‘那些事,你知道的,我做过的那些事。’
‘你做过的就是照顾我,一直照顾我。’
‘你不怕我?’
‘....不,爸爸,不,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有些糊涂,为没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
‘那伤害你的人不是我?’
‘不,老先生,那不是你。’
‘我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亲爱的,我一直都爱着
你’
‘爸爸...你安心的睡吧....你知道吗?没关系,一切都过去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外公闭上了眼睛。
‘…………’
‘外公?’
小夏提雅流着眼泪走出了屋子。
……
……
夏提雅铺好床让梅丽尔睡下了,自己则是打地铺。
这张床说实话,硬邦邦的甚至还没马车的座位舒服。而梅丽尔已经舒适到刚躺下就安心的沉沉睡下,或许是因为在她旁边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夏提雅。
她不用再像平时一样担心着睡着后又受到无端的伤害,或是殴打,或是侵犯。
本来她也过着还算平静的生活,本来她每天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着。酒鬼父亲,瘾君子妹妹,这一切都让一个努力的想要过上普通日子的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老天不公。
纵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坚强的面对这一切,等到伤口结了痂,明知不好,却还是为了生活忍着剧痛撕下血痂。但这样一直的坚强,迟早也是会累的啊。
“家人……”
夏提雅横竖睡不着,呢喃着这二字。
仔细一回想,好像她的挚友们的家人都挺……冷漠无情的。倒不如说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朋友们才大多都比较喜欢她。
至于自己………………忘了。
反正总归是度过了个像样的童年。
与朋友们。
与律法。
与剑。
唯独没有家人们……
“砰砰砰。”
“嗯?”
窗户突然被敲的发出声音,夏提雅愣了一下。
“笨蛋在吗,你睡了那么久应该不困了吧,火速与我出门办事。”
是阿比盖尔的声音。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夏提雅连忙起身:“哎你等会,你怎么直接爬窗户啊。”
晚了,阿比盖尔已经扫视到了梅丽尔。
“哇,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色情狂!变态!你这混蛋以后离我妈妈远点!”
“不是,这这这……”
夏提雅连忙也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一把堵住阿比盖尔的嘴。
“小祖宗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阿比盖尔则非常愤怒的拍开了她的手。
“拿开你的手!混蛋!也不知道你这手做过什么了!呸呸呸。”
一脸嫌弃,连她的手都不想拉了。
“我原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哇,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也是个老淫棍啊!”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啊。”
“你这家伙有没有传染病啊?”
“啊?”
阿比盖尔激动的指指点点着,这让本就百口莫辩的夏提雅更加插不上话。随后阿比盖尔又掏出一瓶魔药,去了瓶塞直接对着夏提雅的嘴往下灌。
这是夏提雅这辈子第一次喝魔药,虽然之前也被这奢侈的母女二人用过魔药,但也是头一次喝。
按理来说,魔药仅仅一滴把她卖了都买不起,喝下去的这些……以夏提雅的爵位能挣到的收入……起码得赚个四五十年。
而这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阿比盖尔打闹玩耍用的。
莫名心痛。
“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收留一夜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好好好好。”
阿比盖尔的态度敷衍极了。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呢?你不是说王城最近的风气有点奇怪吗,哪里奇怪了。”
“已经有数不胜数的人在这短短几天去冒认你的身份了,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处死了。现在民众的心也都凉了大截,而且我估计那老国王也挺想要现状的,毕竟你已经功高盖主了,你现在贸然出现肯定被处死。”
“呃……”
“还有啊,今晚是带你去见见世面的,希望某些人,啊,不要下巴都惊下来哦。”
阿比盖尔欢快的跑在夏提雅前面。
赛维恩河的风吹拂着她那一头赤焰般的头发,无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