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至国,十月二日,am 9:00
喧闹的宴会,全是一群迂腐的贵族们七嘴八舌的社交着。
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总是说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仿佛国家大事对他们来说不如自己的钱包重要。
夏提雅跟着伊丽莎白她们一起进了宫,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套上了一身修身的礼裙。这是伊丽莎白一时兴起的,昨天晚上一脸坏笑着翻出来了这条一看就是那种贵族小姐才会穿的裙子。
尽管夏提雅很抗拒,但还是被三人压制住强行换上了这套衣服;看上去面料就十分昂贵的的黑色礼裙,奢华却不失清雅,简约却不失大气。
说实话,其实夏提雅拿到这个裙子时心里有一种悸动。并不是想穿,而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草药香气,便能判断出这是伊丽莎白以前穿过的。
至于不想穿这衣服的原因呢?
只是很简单的原因。
她不想像这些冷漠的贵族们一样,所以吃穿用度都想把自己弄得和这些虚伪的家伙们有个区分。但是真穿上了这奢华的衣服时,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这才发现,她还是她,衣服就只是衣服而已。
于是,便欣然接受了。
只是吧……这氛围哪有勇者选择同伴的感觉,还不就是一群势利的贵族用打量商品的目光看着勇者吗。
“真恶心。”
阿比盖尔不悦的瞪着这些人。
夏提雅看着这些人,虽说贵族中也有正义之士……但显然雨至国的佞臣要更多啊……
“我是让娜·法兰可斯·安娜!是神所选中的第二十一任勇者。你们这些聒噪的废物!腐朽的佞臣!鼠目寸光的低能儿!收起你们贪婪愚蠢的目光,不然神会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被围观的那个人大喊了一声。
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很有气魄嘛这个小丫头。”
伊丽莎白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勇者。
“本来还只是怀疑,看这家伙的白皮肤,这肯定是个为了躲避风来国大革命跑去砂岩国的人啊。”
阿比盖尔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勇者。
母女俩从表情到动作都惊人的一致。
“你们之前说的,风来国人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们能听出这是风来国人的名字呢?风来国人的起名方式不是和雨至国人一样吗。”
“傻子。”
阿比盖尔打算借此机会狠狠的嘲笑一番夏提雅,但被伊丽莎白摸了摸头,示意她不要做这么过分的事,便乖巧,但是依然调笑的眼神看着夏提雅。
“两国人比较不同的就是名与姓之间的中间名了。”
“中间名?”
夏提雅愣了一下,因为她没有中间名。
“唔……就比如说。如果是雨至国的中间名,假如你已经叫了夏提雅·琼斯。但是另一个姓琼斯的人也想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就会随便在名字中间加个字母,然后有的加个冯字,有的不加,最终呈现出来的就是夏提雅·A·琼斯这种名字。”
“欸,是吗?”
“风来国人的名字,相对来说就比较有感情点了。”
夏提雅被她的说法弄懵了,什么叫有感情一点。
“风来国人的姓,多半是源自于某一位先祖。但也有人到了后来会讨厌那个姓,所以用自己的名或者母亲的名给孩子当做姓氏,所以总会出现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先祖,但是姓氏不同的现象。
“至于中间名嘛,风来国如果喜爱自己的家人,会把父亲或者母亲的名来当中间名,如果生活在一个比较令人压抑的家庭里的话,便只会称自己的名还有来自于先祖的姓。”
“就比如我的全名应该是叫阿比盖尔·伊丽莎白·米勒哦,但是风来国人在成年之前一般是不叫中间名的,按照传统说法是太老气了,对孩子不好。”
阿比盖尔探出头来看着夏提雅那傻气的表情。
夏提雅此刻稍微有点羡慕了。
经过她们俩的解释,突然感觉自己的名字还真是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母亲……
父亲……
冰冷的房子……
然后赶紧摇了摇头。
“真是不错啊。”
夏提雅正稍微有点伤感的感叹时,突然听到哐当一声玻璃杯被打碎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一个伯爵正在惊恐的看着自己。
夏提雅见过他的。
在莱希顿郡。
“噗。”
阿比盖尔没忍住笑了一声,伊丽莎白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当然,这点小骚动肯定让有些好事之徒心痒痒的,好奇发生了什么。回头望来,有的人没看懂什么,只是觉得旁边的人为什么要看一个人没拿稳酒杯,无不无聊。有的人看懂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夏提雅。
这些人的眼神,让夏提雅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些就是巴不得让她死的那些人啊。
真是幽默。
“诸位为什么要盯着我家孩子看呢?”
伊丽莎白走了出来把夏提雅藏在自己身后。
有的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有的人认出了她是谁,出了一身冷汗。
“女士,各位之所以会目不转睛的看着令千金,是因为她的美貌快要勾走了大家的魂呢,还请您原谅。”
走过来个油嘴滑舌的,谄媚的看着伊丽莎白。
“那就请各位收敛一点吧,毕竟我还是蛮珍惜我的女儿们的,不希望各位做些让我女儿不开心的事。”
伊丽莎白说话的语气明明像个充满元气的少女一样,却有一种无形的威胁,吓得这些贵族们再也不敢说话。
夏提雅愣了愣神,印象中,她好像是第一次为了自己出头的长辈……心里暖暖的。
“哈哈哈哈……”
这种人都只是头皮发麻的应和着笑着,强压着心底里的恐慌继续着这场宴会。
过程十分无聊。
勇者选择的法师伙伴是斯特里特家的布鲁克琳。这是不出所料的。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厉害的成年人们呢?
理由很让人觉得无语。
因为神觉得年轻人更有无限的潜力,所以让讨伐魔族的勇者们,必须是少年或者少女。
夏提雅觉得这个规矩很弱智。
阿比盖尔也是如此。
至于伊丽莎白呢,她说神明大多都是傻*,不用在乎这些傻*定下的规矩。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们永远是中年人,而不是年轻人。
你可以说懂事的年轻人很厉害,但也是因为他们能懂得中年人吃了那么多苦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但真那么懂事的年轻人,这世上又能有多少呢?
中年人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他们也经过了那些好高骛远的年龄,也经历的那些不可一世的时间,但他们沉稳下来了,这是大部分年轻人所不能拥有的。
三人齐刷刷的叹了口气。
勇者这才注意到了阿比盖尔。
「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孩子?这种程度的力量,这个孩子真的是人类吗?是魔族派来的奸细吗?为什么雨至国的警戒会松散到这种程度?旁边的那个人……我会死吗?」
脑子一片空白。
尽管旁人没看出来什么异样,但是阿比盖尔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对着她竖了个中指。
勇者回过神来,心脏突突突的跳。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有些发怵的望向她们三人。
伊丽莎白看到她看向这边了,微笑一下,也向她招了招手。
稍微有点小困惑了。
因为这两个强大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姐妹而已。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姐,一个调皮捣蛋的妹妹。
但好在没感觉到她们的敌意。
无聊的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紧接着的又是贵族们的社交活动。
“你们的国王真是傻狗啊,为了这样一个没意义的活动,居然要给不参加的人安上叛国罪?要选择谁不都早就内定好了吗?”
“谁知道呢,王……大概有他的想法吧。”
纵使看着这些酒囊饭袋们再不舒服,但从小就接受着爱国教育的夏提雅还是对着自己的国家说不出什么狠话。
但她也逐渐开始不阻拦阿比盖尔说这些叛逆的话了。
“也是,毕竟都这样乱臣贼子当道了也不采取些有用的措施,他和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不顺从他呢。”
开始有些烦躁了,然后无意间看到了剑士团的人。
“嗯?奇怪。”
夏提雅喃喃自语着。
“怎么了?”
“宴会厅的这些剑士团的人我怎么全部不认识?不应该啊?我从小到大都是在剑士团里长大的,不可能有没见过的人啊。”
“是吗,或许只是招新了吧。”
阿比盖尔并不是很在意。
但夏提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招新也不可能换掉全部的人吧?”
伊丽莎白此刻走过来了。
“怎么啦?孩子们。”
“夏提雅开始胡思乱想了。”
“哪有啊,真的很奇怪嘛。”
夏提雅有点小委屈。
“那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想……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伊丽莎白思考了一下,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那就一起去吧。”
夏提雅有点感动,握住这只温暖的手。
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了,但路该怎么走夏提雅是一点都没有忘。
但也不免有了一点生疏感,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在这里居住过。
还是那么熟悉的脏乱差。
“好怀念啊……”
当然,只是怀念。再让她住回来她绝不可能愿意。
“你以前是住在猪圈吗?”
阿比盖尔嫌弃的表情望着她。
“这是其他人的房间啦,我很注意卫生的。”
夏提雅委屈巴巴的看向阿比盖尔。但被对方无视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恩师了。
说走就走。
向着恩师的房间走去。
剑士团团长的房间……
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方。
“安娜贝拉………”
小时候总是很淘气,带着作为乖孩子的朋友一起翘课去玩。被团长发现后就叫到她的房间里狠狠训斥一顿,两人一人头上顶一个石板,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房间里跪一下午。
每当那个时候,安娜贝拉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看上去委屈的不行。夏提雅则是一脸傻笑,每次还是要把自己晚餐的一根鸡腿赔给她的。
想到这些,笑了一下。
但随着越走越近,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首先,自己的恩师绝对是很讲究卫生的人,她的房间里永远都很整洁。
夏提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猛的打开门。
“啊————”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失声尖叫。
伊丽莎白连忙跑来,赶紧捂住了夏提雅的眼睛。
房间里一股腥气腐臭,地上一地的肠子内脏。中间吊着一个人————剑士团团长。
她四肢已经被人削去了肉,只剩下刺眼的,甚至被折断的白骨。
肚子也早被剖开,地上的那堆肠子还连接着她的身体。
很难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居然把一个人的尸体都要侮辱成这个样子。
“夏提雅,冷静,别去想。”
伊丽莎白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手一直捂着她的眼睛。
“走吧。”
阿比盖尔轻轻点了点头,取出法杖立刻开始施法。
三人传送到了王宫外面。
等伊丽莎白取开捂着夏提雅眼睛的手时,看到的不是一个泪流满面的孩子。
而是一个双眼通红,仿佛认清了一切的失败者。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看着她这幅样子,伊丽莎白多少也有点内疚的。
她当初只想着给这个善良的孩子一点小回报,却未曾想过,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已经和她生活的时代不一样了。
夏提雅紧紧的盯着王宫。
这下。
累计了十六年的爱国教育彻底成为了一场笑话,在她快要十七岁的时候,她被国家推到了对立面。
国家不好你为什么要骂国家,而不去切身实地的去改变那个糟糕的国家?
因为那样就会像夏提雅一样。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只是夏提雅现在的状态比较失魂落魄。
一直嘀咕着。
“贝拉她们为什么会死啊……”
“我又为什么会死啊……”
“团长也会死啊……”
“都去死吧。”
随后眼神清澈了一切,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宫。
“要一起走吗。”
阿比盖尔只是询问了一句。
“去哪呢?”
夏提雅迷茫的看着她。
伊丽莎白笑了笑,一把把阿比盖尔也抱起来,高声回答她。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