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主君有何看法？”
听完了奎特娓娓道来，莱西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奎特完全没有头绪，但碍于自己根本说不上话，只能就此隐忍。
成大事者之所以要隐忍，并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有朝一日可能会成功，相反的，他们全部都或多或少对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难感到迷茫，而且都不知道会不会一直到死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而是因为，他们在当下情况能做的只有蛰伏等待机会，然后牢牢抓住机会。
“前途堪忧啊。”
贾尔克斯思量一番，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冷汗直冒，但又是最正确的选择。
“主君何不择日自立？”
奎特愣了一下，额头上全是冷汗。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但，如果一旦自立，自己首先就失去了正统性。若无奇遇，很大可能只能割据一方占山为王。
或许是看出了奎特的难处，贾纳当即请命。
“主君，我意愿去寻找一名观星者与您共同大业。”
“难度太大了，贾纳。”
奎特十分头疼，自己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倒霉到这份上。
想要正统性，自己只是半神。和「律法」家族联姻这条路就断了，因为这个家族过于注重血统。
观星者呢？是另一种正统性，但是自己是奎尔特的儿子，就算自己幸运的能找到一个活着的观星者，但灭族之恨岂能轻易平息？
“是父亲早就算到了这些吗？把我能走的路全部断了。”
赫瑞拉复辟礼乐，哥哥们不择手段，此礼败之。
赫瑞拉饶降卒性命，哥哥们肆意杀俘虏，此义败之。
赫瑞拉猛纠律法，哥哥们宽松无治，此治败之。
赫瑞拉外简内明，用人唯才，哥哥们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此度败之。
赫瑞拉至诚待人，哥哥们专收虚名，此德败之。
赫瑞拉大赦天下，哥哥们苛政镇民，此仁败之。
如此六败，前途令人绝望。
这些他们几人全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敢点破。不是因为隔墙有耳，只是为了不打击士气罢了。
……
……
……
“哇啊，哇啊——”
一个明堂堂的小房子里，挤满了人。婴儿的啼哭声好似要填满这间屋子。
床上躺着的，是生孩子的人。
夏洛特·米勒。
“把她抱走我不要看到她，她那个混账娘一走了之死活不顾，我看见她就来气。”
夏洛特躺在床上，赌气似的扭过头去，额头上全是虚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蕾亚抱着孩子叹了口气。
“这是你儿，你不要她啦？”
“不要！叫蕾哈娜来，让她自己去养她的儿，哼！”
“哇啊——”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亲妈的话，孩子哭的更狠了。
蕾亚看着夏洛特，她纵使嘴上这样说，但毕竟自己的儿，还是时不时往这边瞄上几眼。
“怕是饿了。”
然后只得委屈的嚎上几声。
“把她抱过来吧。”
看着怀里的孩子，夏洛特是又喜又气。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只得解衣为她哺乳。
看着这娘俩，蕾亚释怀的笑了。
思绪回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个晚上。
……
……
“我要去做大事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我的话很难懂吗，愚蠢的姐姐。”
“你的妻子呢？”
“玩玩而已，怎么了。”
“你说什么？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是畜生吗？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
“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急什么啊？”
“你们两个都交融过了，你他妈跟我说你只是玩玩？”
“拜托，她可是米勒家的人哎，玩玩怎么了。”
“你真是个畜生……”
“无聊，我走了。”
“蕾哈娜，你有种就别回来。”
“好好好。”
……
……
“蕾亚你在想什么呢？”
夏洛特坐在床上喂着孩子，抬头注视着她。
蕾亚看着她这幅样子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松垮的衣衫，温柔的眼神，富含母性的伟大气质，娇弱却不失坚韧。
看着一个女孩成长为了一个女人，再从女人变成了一个母亲，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
“我在想，给这个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
“哼哼，反正不管叫什么，都得跟着我姓。”
“好幼稚啊。”
孩子已经吃饱，不再哭了。
夏洛特低着头，痴痴的望着自己的孩子。
“好神奇啊……”
“嗯？”
蕾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个可爱的家伙，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她就是我的孩子啊。
“小小的，又这么温暖，看上去蔫坏蔫坏的……”
蕾亚沉默了，看着她这个样子，有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如果不是自己的妹妹做过的那些事，现在自己可能比谁笑的都开心吧。但就是因为那些事，自己始终带着愧疚，现在看着她与自己妹妹的爱情结晶，反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叫她什么好呢？”
蕾亚闭上眼睛，询问着她。
“就叫纳美尔斯吧。”
“最早的那位国王的名字吗？”
“嗯。”
“纳美尔斯·米勒。”
“这就是我的孩子，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好像有人忘记了自己刚刚多么抗拒这个孩子。
蕾亚只是笑了笑，看着这个蠢女孩的笑，这才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会变成了一个强大的人。
作为为数不多的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还能保持善心的魔女，蕾亚是独一份的。所以她会因为妹妹做的孽而感到愧疚，虽然压根不是她的错，但也会负起责任，代替妹妹陪在当时还算懵懂无知的夏洛特身边。
一般来说，寿命比较长的生物们基本都能有个安全的环境无忧无虑的生长，所以大多数人懂事的也就比较晚。
虽然也有例外，但夏洛特就是这种人。
但她的童年虽然也不是无忧无虑的。
从出生后睁开眼睛的那时起，还没来得及感受母亲的温暖，母亲便消失不见，只有姐姐维多利亚带着她浪迹天涯。
本以为会是什么姐妹情深的桥段，但维多利亚却带着她屠戮自己的亲生姐妹们。
起因是维多利亚想做上位者，但魔女们，尤其是有实力的魔女们，基本都有高傲的人格，没有强者愿意屈身于一个人渣之下。
但，维多利亚是个人渣中的人渣。
她把姐姐们全部残忍的虐杀致死，当时年幼的夏洛特只能惊恐的服从于她，然后被迫成为她的帮凶。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千多年，终于有了逃跑的机会：那个人渣一样的维多利亚竟然坠入爱河。
逃跑后的夏洛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维多利亚不可能会教她做什么事，她会的只有用刀叉吃饭，还有杀人。
因为她笨手笨脚的，几乎被所有人讨厌。
在她人生的低谷期时，那个人便出现了。
「空间的魔女」蕾哈娜。
蕾哈娜一出现就对夏洛特展现出旁人所无有的善意与微笑，这让夏洛特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蕾哈娜教会了她写字读书，教会了她如何在这世界上生活下去，教会了她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升温。
在一个秋季，两人在一颗树叶尚未全部变黄的树下私定终身。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夏洛特曾无数次的这样想过。
毕竟蕾哈娜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
一切都被蕾亚看在眼里。
当时的蕾亚还为了两个孩子的喜讯非常高兴，时常带着两个傻女孩聚在一起玩耍。
直到传出维多利亚的配偶死去的消息。
蕾哈娜就仿佛嗅到了什么讯息一般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蕾亚与她临别的对话并没有告诉夏洛特，所以夏洛特一开始只是傻傻的等，越到后面只是对蕾哈娜越来越心生怨念。
只是蕾亚的愧疚日益见涨。
出于愧疚，才一直跟着夏洛特。
直到夏洛特有了本就不该有的野心，但蕾亚出于愧疚，没有劝阻她，反而开始帮助她。
看着还在哺乳的她，拍了拍她的她。
“下一步怎么做呢？”
“当然是打下史瓦尔德咯，你不觉得那些理中客们很碍眼吗？”
“倒也是，咱们也就打那些蠢货精灵是师出有名的。”
尽管蕾亚是魔女里最有温良品行的，但她也是极为讨厌精灵这个种族的。
然后蕾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跟眼球一样的东西。
“果然啊，她果然是最锋利的剑。”
“你把露尔维特的烙印拿出来干嘛？”
“那个骑士很强。”
“不还是被你杀咯。”
“但是他没有卡达拉姆四分之一强大，我解决他都得花上二十分钟。”
夏洛特愣了愣，忐忑的询问：
“太锋利的剑会不会伤到自己？”
“好在那把剑有剑鞘，而且没有野心。”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吞吐天地之志呢？”
“那就说明你还没准备好成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
“喂，蕾亚，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啊。”
蕾亚笑了笑，给她来了个脑瓜崩。
……
……
……
……
不知何处，很远很远的地方。天边至暗，就仿佛进入了永夜。
一座巨大的书库建立在一片巨湖的中央之岛上，胡很浅，刚好没过小腿，里有许多的断壁残垣。
“哥哥，你觉得你的实力能敌的过安莉妮娅吗。”
一个一头红发的少女站在屋顶眺望着天边的新月。
“哼，安莉妮娅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露尔特恩的双刀也不是吃素的。”
“露尔妮娅，卡尔利亚不会被世人轻视，这里是探索知识最高的殿堂，我们不必去争夺因芙特之王。”
“大哥啊，你怎么如此愚钝？”
这三兄妹都是一头红发，看上去皆有战士之姿。
只不过不论怎么看，都是这个最小的妹妹更有城府。
“为什么只能是依靠祷告的国度呢？这天下，未必不能是魔法的土地。”
“好！这话我爱听，这天下也未尝不可是魔法的土地。”
露尔特恩拍了拍大腿，发出粗犷的笑声。
他们两人齐刷刷的注视着他们的大哥——露尔卡德。
“唉，你们两个。”
“怎么，我们拥有观星者，我们还是「律法」的后裔，难道卡尔利亚只能臣服于赫瑞拉的「纯净律法」吗？我们何尝不能开辟新的「律法」。”
露尔妮娅笑着回答，看得出来，从头到尾都溢出野心家的气质。
“那就叫观星者来占卜一下吧……”
露尔卡德看着好战的弟弟，看着野心勃勃的妹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很快，属于卡尔利亚王室的观星者来了。
三人都向那人鞠了个躬，那人也半跪低头行了个礼。
然后开始施展法术。
“落叶捎来捎来讯息，天下祥和百姓获安，只是稍作休息，群星便要昭然于世，星星们各自为营，但他们都会愿意向月亮低头。我们的故乡，因芙特大陆，将会进入璀璨的历史。只是要小心那叛律的蛇，祂让一切开始，也让一切脱离正轨。”
说出这些，那观星者疲惫的走了。
露尔卡德有些惊愕。
露尔特恩有些迷惑。
露尔妮娅，则是兴奋的发笑。
“卡尔利亚就是这片夜空，群星如果是人才，那必定臣服于卡尔利亚。”
一切未可知也，但预言一般都是模棱两可的。
真的是这样吗？
一切，未可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