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夏提雅对吗?’
一个灰发女孩对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白发女孩示好的伸出手。
白发女孩没有想象中木讷,轻轻的握住灰发女孩的手……还挺懂人情世故,不过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感情一般,还有种没有表现但能让人感受到的怯懦。
‘我叫安娜贝拉,也是剑士团的人,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吧。’
灰发女孩笑的灿烂,白发女孩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贝拉,别太欺负这个孩子了。’
‘团长——我才不会欺负人呢,我只是想带着她出去玩而已嘛。’
‘那你们好好相处,等会我还要去开会。’
……
望着剑士团团长离开的背影,白发女孩一言不发,就仿佛习惯了这种抛弃。
‘夏提雅,你知道吗,剑士团第二十一期的孩子们全都是孤儿哦。’
‘我才不是孤儿!我有爸爸和妈妈!’
喊完,白发女孩挣脱她的手跑远了。
等大家发现她的时候,整个眼睛是肿的,满脸都是泪痕,一个人躲在木箱里哭到昏厥。
灰发女孩背着她回到单间宿舍,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床头柜,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三平米的地板和一扇小窗了。
把她放在床上后,灰发女孩看着那怯懦的缩成一团的白发女孩,笑了笑。
‘大家活的都是辛苦的,但只有我们同龄,正好我们可以互相舔舐伤口呢。’
就这样,一直过了许久。
许久……
……
……
……
雨至国,十月二日,am 11:30
阳光甚是明媚,但夏提雅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
这从小长大的的街道,此刻看来有种无比陌生的感觉。一时间的恍惚,有种心死人亡的感觉。
“要和你的朋友告个别吗?”
阿比盖尔拍了拍她的头,这才回过神来。
“啊……梅丽尔吗?应该的……应该和她打个招呼的……”
“妈妈,你先收拾行李吧,我带着这个笨蛋去完成一些该做的事。”
看着她还是有些恍惚,阿比盖尔抓起她的手就往出跑,只留下了伊丽莎白一个人。
伊丽莎白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
“一路顺风。”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眼神暗了下来。叹了口气,颓废的坐在沙发上。
“影,时代好像不一样了啊……”
“喵~”
猫走了过来,舔了舔她的脚踝。
伊丽莎白敲了敲它的脑袋。
猫捂着脑袋变成人形,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她的腿上看着她。
“你这家伙……”
“世道不是一直这样么,上面的人一直那样嫉贤妒能,下面的愚民一直不动脑子。”
“……”
“安娜姐当初挺不容易呢,为了恪守那莫名其妙的东西。”
“安娜……说实话,我一直不能理解安娜的所作所为,她明明是和我一样自私的人,为什么会为了别人而死。”
伊丽莎白望着空落落的房间,心情沉闷。
“到了现在,也不能理解……”
影看着她沮丧的表情,蹬鼻子上脸般的起身跨坐在她身上。
“伊莎姐,你知道吗,一幅画不能由一种颜色构成。”
“……?”
“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寓意,它们有时看似不洽,但却能构成一副还算不错的画作。”
“对啊……”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笑。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懂这么多啦?”
“哎呀,你是不是太小看我啊。”
“那么依你高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不是要去旅行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笨蛋。”
“那就只需要向前看就好了,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脑袋空空吗。”
“过去始终是回忆,不要让它成为枷锁,向前一直跑,摆脱枷锁自由自在的有什么不好吗?”
影笑眯眯的看着看着伊丽莎白,得意洋洋的胜利者姿态。
伊丽莎白无奈笑笑。
“真帅气啊,像一只头狼一样潇洒威风呢。”
“那可不嘛。”
说罢便在伊丽莎白怀里多蹭了几下。
“噗,刚刚还说你是头狼,现在又像个傻乎乎的大型犬一样了。”
影对她戏谑的笑很是不满,于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干嘛啦。”
只是抱起来还没完,作威作福的绕着客厅跑圈圈。
“哼,反正我是最后的赢家,不可以取笑我!”
“好傻。”
“再傻也是我赢啦!”
……
……
……
“你要走了吗?”
梅丽尔望着夏提雅那双惆怅的眼睛,虽然对方还没说什么,但有的东西,不需要说也能明白。
“嗯……”
夏提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早就知道的……”
梅丽尔心里揪了一下,逃避了一瞬夏提雅的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在外面等待的阿比盖尔,那个小女孩有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贵气。
“贝拉她们死了,团长也死了……”
“……”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梅丽尔,我该怎么办啊?”
夏提雅捂着脸,这是梅丽尔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样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可是……”
“我们不是都一样吗,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又跌入深渊。”
梅丽尔望着夏提雅,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被你拉了一把,从泥潭里走了出来。也会有人拉你一把,我虽然想帮你,但我知道,已经有人在拉着你的手了,夏提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提雅低着头,依然有些低落。
“说起来,你也快17岁了吧。”
“嗯。”
“这样啊,那她明年要出狱了……”
“谁?”
“我那法律规定的母亲。”
梅丽尔说到母亲两个字,加重了一点音调,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怨气。
“…………13年这么快吗?”
“那个社会败类,为什么没有死在监狱里呢。”
夏提雅有些无措的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话题转到这里。
“夏提雅,这是我在你临行前的最后两句话了。”
“嗯,我听着呢。”
“一,不要相信那些吸药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要去相信,你的心太软了。”
夏提雅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记忆终究是模糊的,所以其实脑海里什么画面都没有。
顿了顿。
“二,如果你累了,随时可以回来,这个小店永远可以住的下你,它不是我的店,而是我们的店。”
“……”
夏提雅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嗯!”
“好了,走吧,别让那个可爱的小姐等急了。”
说罢,梅丽尔捧着夏提雅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们都是王城里出生的孩子,没有所谓的老家什么的,虽然勉强能做到苟延残喘,但是现在起码努力到有了属于我们之间的地方,这就是家,记得想家。”
然后转身拿起一个包裹递给夏提雅,很奇怪,那包裹就像是老早就放在那里的,却又像是匆匆忙忙准备的,包装的地方像是拆开了然后又包装,包装完又拆开,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拿着吧,路上吃。”
夏提雅接过,缓缓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顿一下,回头望着她,梅丽尔笑着。转过头来又走了几步,又回了头,梅丽尔还是笑的很温柔,终于走到了门口,本来还想回头……
“说完了吗,你这蠢家伙真是慢死了。”
最后出了店,牵着阿比盖尔的手走出很远后才又回头,门上写着“欢迎光临”,除此之外,这个地方简单的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
但这里成为了日后必须回来一次的理由。
现在并不是孑然一身了。
“你和你的这个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比盖尔抬头看了一眼夏提雅,好像已经释然了?反正嘴角微微上弯了一点,神色也没那么沉重。
“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梅丽尔从我第一次开始巡逻的时候,就和我关系还不错了,我已经忘记我们怎么认识的了。”
忘记了吗?
就当是忘记了吧。
走在曾经不知走过了多少次的街道上,此刻感觉却是那么陌生。明明还记得极其清晰,这条街是梅丽尔以前卖水果的地方,拐个弯一直走下去就是奴隶市场……
“真是的,你这个家伙啊。”
阿比盖尔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太蠢了而已,把你那破剑扔了吧。”
夏提雅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剑,愣了愣,自己已经习惯性的把教会发给自己的那剑随身携带,尽管是它夺走了自己朋友的性命。
陪伴了十几年的挚友没了,这个养成了不到一年的习惯却还在。
“……”
直接扔进了河里。
“有些人好没公德心啊。”
阿比盖尔没有说太多的安慰的话,但夏提雅能明白她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准备在这里呆了,在这片地方的公德心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阿比盖尔听到这话也笑了笑。
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吗?”
“起飞!”
张开翅膀带着她飞到很远的地方,夏提雅一脸茫然的看着底下越来越小的王城,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你这是干什么啦,这样会被人发现的啊!”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夏提雅慌张的看向阿比盖尔,她却只是笑。
由于背着光,夏提雅有些望的出神。
这个孩子长相原来是这种温柔之美的类型吗?
“你知道龙分几种吗?”
“不知道。”
“也是,这个年代对龙并不怎么了解。”
难道不是龙太稀少了吗?
夏提雅默默的想着。
“龙分九种,但存在于现世的只有七种,分别是脾气暴躁但无比强大的红龙,性格冷漠而隔绝于世的蓝龙,谨慎聪慧且阴险狡诈的黄龙,好斗无谋但庇护弱者的橙龙,贪婪善妒却治病救灾的绿龙,傲慢无礼可光明磊落的紫龙,最后一种,就是被其他六种视为王的:心善怜世并乐于助人的青龙。”
“那其他两种呢?”
“象征着过去的白龙,代表着未来的黑龙。”
“还有这种区分啊……我还以为龙就是龙呢。”
“我是红龙,在龙一族里算得上是最被看不起的那种存在。”
“为什么?红龙不是最强的吗?为什么会被看不起?”
“因为慕强心理只存在于弱者,龙不存在弱者,所以只有有德之人才配成王,而红龙的道德嘛,虽然相比那些半神要高一些,但是在龙一族里属于垫底的水平。”
“哦……”
“还有啊,你不用担心被发现我是龙这种事,因为这个年代没人知道龙是什么样子的,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了。”
“那我之前不也……”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是龙,所以才散发出了独属于龙的气息,只是一个翅膀是没什么的。”
“好厉害啊……”
夏提雅愣了愣,然后想起自己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一切。
叹了口气。
“别叹气,变强又不是什么难事,别忘了,你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被红龙选中的人。”
“是吗?”
阿比盖尔的反应她没料到,原以为又要被嘲讽一番呢,居然是鼓励的话。
“所以啊,最后看看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吧,想必你也不愿再借助别人的力量了,变强之后再来夺回你的一切,如何?”
“……”
夏提雅沉默了。
望着脚下的王城,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现在被阿比盖尔抱着站在它的上方,就好像它匍匐在自己脚下,但如果阿比盖尔松开手,自己便会被摔成一滩血水。
“好,那就……拜托了。”
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承载着自己成长的地方,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