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开了好长时间，终于出了雨至国的边境。
夏提雅感受到了很久没经历过的新奇感。
“原来去风来国不需要坐船啊。”
夏提雅呆呆的望着窗外，有种越轨的刺激。
“因为你现在是法律上的死人嘛，相当于没有身份的人，雨至国的海关流程又麻烦的要死，所以还不如直接来偷渡路线。”
阿比盖尔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打了个哈欠。
晴朗无云，这是雨至国没见过的景象。
“那是什么？”
“风车。”
“风车？哇，第一次见哎，以前只在那些无聊的教科书里听过，从来没有见过。”
“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大多数是为了磨面用的，比不上雨至国的水车工业啦。”
阿比盖尔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夏提雅的话。
“哇……”
但夏提雅的表情还是非常的……呆蠢。
天原来可以这么蓝，云原来可以这么白，一切可以这么鲜亮而不是灰蒙蒙一片。
等走进了一座城市里，道路上密密麻麻站了很多人。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夏提雅也是很少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疑惑的看向阿比盖尔。
“是有什么庆典活动吗？”
“不是哦～”
伊丽莎白插嘴了。
“不是吗？那他们聚集起来干嘛。”
“是风来国传统的游行示威环节，挺乱的，我的建议是不要看那些人，就凭你这个穿着打扮搞不好给你送上断头台呢。”
阿比盖尔做着鬼脸故意吓唬着夏提雅。
伊丽莎白只是笑笑。
“哪有那么吓人，风来国贵族又和有实权的雨至国贵族不同，会被送上断头台的只有中央的人。”
“诶？什么叫和有实权的雨至国贵族不同？”
夏提雅一脸困惑的望着母女俩。
“百年战争之后风来国王室就开始搞中央集权了，贵族的权利被一直削减，到了最后甚至中央派了许多总督来到这些贵族的封地，来管理当地的治安情况，这些贵族们成为了只有优厚待遇没有权利的人了。”
然后阿比盖尔插话了。
“当然了，自古来的都是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平民们没有贵族来庇护他们自然就会对这些食利者们感到不满，但由于贵族们因为自己的权利被王室剥夺，自然也会对王室不满，所以大家到最后一定会把矛头指向国王。”
“还有啊，自从建国时定下的三等级制度，一等级是贵族，二等级是神职人员，三等奖是平民。之前一直是一二等级比较富有，三等级的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但风来国的工业发展是早于你们风来国的，所以现在工商业蛮发达的，经济基础最多的反倒成了作为第三等级的这些平民们。因此，平民们不可能不萌生出自己为什么不如前两个等级的人的想法。”
“那现在国王死了，是不是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呢？”
夏提雅又看了一遍乱糟糟的街道。
并不像世道变好了的样子。
然后又看向阿比盖尔，阿比盖尔只是耸耸肩。
“怎么可能，第一等级可以简单的说是贵族，第二等级可以简单来说是神职人员，但第三等级从来都不是一个等级，它分为很多不同的利益团体，像什么金融资产阶级，工商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以及贫民等等等等，他们的政治理念是不可能一致的，国王在的时候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还可以团结一致，国王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同盟的理由开始拔刀相向。”
阿比盖尔再看向窗外，看着这帮乱糟糟的人。广场中心有一个断头台，又一个政治人物被砍了脑袋。本该是骇人的场景，但民众们没有一个感到害怕的；老妪一边与身旁的人闲聊一边织着毛衣，年轻人们有聊笑话的，有吃水果的，有和异性搭讪的。
明明是如此不堪的场景，但阿比盖尔却少有的没露出鄙夷的神色。
伊丽莎白捂住阿比盖尔的眼睛，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夏提雅。
“第三等级的人们掌控了国家，但是他们迎来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如何建立一个新的社会？他们翻遍了启蒙先贤留下的典故，却无法找到答案。他们只能去不断的试错。一个时代想要极快的完成转变除非能做到一点错误都不出，但那是不可能的。”
夏提雅听着伊丽莎白的话，再看着这些和雨至国民众截然不同的贫苦却精神焕发的平民们，有种别样的震撼，却也有种悲凉。
沉默良久，才说出话来，那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这个国家正在成长，它正在流血，然后结痂，然后开始摸索出一个正确的道路来……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
心跳的非常快，夏提雅虽然没读过太多的书，但是这种场景让她如同醒悟了一般。
看着她的反应，阿比盖尔神色复杂，伊丽莎白一脸欣慰。
“先回家吧，这里还是蛮乱的。”
伊丽莎白轻笑一声，然后幽儿盖娅驾着马车开始向着住处去了。
到了地方，是一座有一个小院的房子。
屋子看着格外干净，完全不像一年多没住人的样子。
“雅特莱斯，我们回来啦。”
一个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奶奶从门里走了出来，笑的是那么和蔼。
“您回来了。”
“雅特莱斯！”
阿比盖尔大步跑去，一下跳进老太太的怀里抱住她。
“哎哟哎哟，我的小祖宗，还是这么调皮啊，我的老腰哦。”
好耳熟的名字。
夏提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突然才想起来了，这不是教科书上的人物吗？传说中的风来国红白大法师，在百年战争期间没少对雨至国造成损害。
这种人物此刻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而那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夏提雅的目光，转头望去。
“是雨至国来的客人啊。”
夏提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笨拙的鞠躬行礼。
“不必给老太婆这么大礼，您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第十三任荣耀骑士吧。按照礼法，行跪礼的应当是老太婆我呢。”
“您怎么知道？”
“哈哈，真是可爱的孩子。你和那些先贤有同样的眼神啊，怎么可能认不出。”
听着这话，夏提雅低下了头。
“只是让我很震惊，雨至国已经糜烂到了这种程度。本来是可以号召天下的重要人物出现了，这完全可以让雨至国在国际上占领许多的话语权，但他们居然忌惮起了荣耀骑士的势力，为了给风来国落井下石不惜牺牲这么重要的人。”
老太太摇摇头，神情很是惋惜。
“请进吧各位。”
走进屋子，是一个有两层楼的宅子，尽管装潢不显奢华，却仍能从内饰的考究里窥见家底宽裕。
伊丽莎白脱下自己与孩子们穿在身上的黑袍子挂在入口处的衣帽架上。
“我出国的这段时间，有客人上门吗？”
“勒贝朗家的人来过，还留下了一封信件。”
“信件吗？”
雅特莱斯递来一个信封，伊丽莎白接过后直接撕开拆出里面的信，快速扫视直接扔进垃圾桶。
“真是好笑，反风来联盟不是这些家伙一手造成的吗，这会没办法了就来求别人帮忙擦屁股，想要大刀阔斧的变法，还想要不流血吗？以后勒贝朗家的信件直接烧掉就行了，不用给我。”
“是。”
老太太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妈妈，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阿比盖尔抱着伊丽莎白的腰，安抚着她的情绪。
“人之常情，也要分轻重缓急，如果我出手帮了他，那么风来国上上下下八千万人的努力全都会变成笑话。”
“那我来帮妈妈分忧吧。”
“嗯？”
“妈妈不是害怕会搞坏事情本该发展下去的样子吗，那就让实力微小的我们两个来做这些事吧，反正有妈妈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欸？”
夏提雅一脸茫然的望着阿比盖尔。
那副表情仿佛在说：‘那我的意见呢。’
阿比盖尔转过头来笑的很阴森，伸出大拇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夏提雅有什么想法吗？”
伊丽莎白有些不放心的望着两人，询问着夏提雅的意见。
夏提雅还没说什么，就看见了阿比盖尔那不太友善的笑容，仿佛在宣告她的意见不重要一样，无奈笑了笑。
“那就听阿比的吧，我反正也无事可做。”
“那好吧。”
伊丽莎白见两人意见一致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不愿意让孩子们处身险地，但想让孩子成长就必须让她们经历一些事情，在呵护中成长的，最终都会是脆弱不堪的。
吃过晚饭，由于没来得及拾掇新的房间，于是便让夏提雅和阿比盖尔挤一挤。
“所以，明天要去帮助一个贵族吗？”
夏提雅坐在床边看着阿比盖尔，心中稍微有一点芥蒂。
“放心吧，风来国贵族和其他国家的贵族不太一样的，大多数都是比较开明的，毕竟都没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资本了，只能任人宰割。”
阿比盖尔倒是漫不经心的换着睡裙。
“那那个贵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应该是比较废物的那种吧，反正在我印象里不怎么趾高气昂，应该是个比较容易拿捏的货色。”
“有什么必要去控制一个没有意义的贵族呢？”
“……有时候做一些事不需要有什么意义，只要足够强大，什么东西都是没意义的。但相反的，只有是弱小的，做一些本来做不到的事都是巨大成就，那就是做这件事的意义。”
或许是为了敷衍夏提雅，阿比盖尔说起了些听上去蛮没有意义的话。
夏提雅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像一只追着前面吊着的胡萝卜跑的驴子一样蠢 ，而阿比盖尔就是骑在背上那胡萝卜的人。
“神经……”
阿比盖尔看着她，小声嘀咕着。
“其实我也是想看看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什么？”
“没什么，蠢蛋，该睡觉了。”
“才八点。”
“放屁，现在九点了。”
“你们风来国人都没有夜生活的吗？”
“夜生活是指雨至国那成千上万的站街女吗。”
“呃……”
……
……
……
嘴上说着要过夜生活的家伙，十分钟不到，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阿比盖尔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你这家伙可真是大脑空空啊，发生了这么大事还能睡得着。”
再看向外面那高高在上的月亮。
“真是让人感到迷茫啊，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随后，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
看着街上嘈杂乱象。
“愚昧，先明。混乱，秩序。虚伪，淳朴。利己，无私。辉煌，黯淡。欢乐，痛苦。纷争，平安……”
突然释怀的笑了笑。
“哈哈，地狱天堂都在人间啊。”
再看看那些游行的人。
不同颜色的衣服代表着他们的派系，穿蓝衣服的国民军和宪兵，穿红色衣服的对激进分子，以及一些自发为了普通人挺身而出的武装平民。
杂七杂八的颜色毫无意义，这些存在于极端两点的维持秩序的人和对完事不满的人衣服颜色尚能统一，而平民们的呢？五颜六色各种衣服，看上去是人数最多的势力，却也是最容易瓦解的。
“无自由，宁愿死！”
红衣人们高喊着口号，在街上游行着。
“你吵你*了个*，你家里是不是死人了，杂种！”
显然人与人的悲欢是并不相通的，有的人在为了他们的理想拼搏，有的人累了一整天只想睡个好觉。
在武装平民们出现之前这些激进分子可能会去杀人全家，但现在有了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后也就只能骂上几声然后悻悻离去了。
……
“……无聊。”
阿比盖尔听了一会骂战，内容蛮污秽不堪的，于是关上了窗户，家里的隔音还算不错的。
睡在床上，渐渐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