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人动手前往寄来信件的那个贵族家里。
知道到阿比盖尔要来,一个年轻的夫人谄媚笑着就出门迎接。
二人还在马车就看到了那人站在门口侯着。
让夏提雅有些诧异。
“勒贝朗夫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阿比盖尔阴阳怪气的问候到。
如果是雨至国的贵族们听到她这种语气说话已经怒目圆睁了,但对方却只是笑眯眯的。
“是吗,真是让人感到荣幸啊。”
“发生了什么事,妈妈很不高兴,直接就把信给撕了。”
“说来惭愧,我丈夫有些太不会审时度势了,竟然跑到那疯狂的马克西米连面前驳斥了他那荒唐的言论,我现在真的很怕。”
阿比盖尔摸了摸下巴。
“原来是自作自受啊,不过那个马克西米连以前不是你丈夫赞助下才从法学院艰难毕业的么,二人的关系不应该蛮好吗。”
“您这话说的,什么叫自作自受啊。听听那个家伙说的话:‘没有美德,恐怖将肆无忌惮。没有恐怖,美德将黯然失色。’然后就下令要把那些所有疑似反革命的人全部送上断头台,哪怕国民议院没有证据,除非他们能自证清白,真是荒谬,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夏提雅有些瞠目结舌。
这未免也太……激进。
“所以你的丈夫就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了?”
说着话的功夫,走出来一个人。满脸都是怒气,但看到阿比盖尔时克制了一些。
“您何时来的?”
“才来不久,勒贝朗子爵。”
“惭愧,想必您是收到了贱内的信吧,这等小事何必麻烦魔女大人呢。”
听到这话,阿比盖尔有些不悦。
“你要被送上断头台也叫小事?”
“这到底算什么革命!普通人走在大街上只是因为和一个与他们政见不合的牧师说句话便被送上了断头台。这个国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不应该这样子啊!”
勒贝朗子爵痛苦的捂着脸。
夏提雅很是困惑。
这些话是能在大街上说的吗?啊?
“卡米尔,这就是你害了自己家人的原因吗?”
阿比盖尔冷声问到。
“我们已经把自由扼杀在摇篮中了,他说如果我们现在动摇前面做的一切将瞬间倒塌……可是啊,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或许一切都是梦,它已经把我吓到了。”
子爵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那就逃难吧。”
“不,我可是风来国的贵族,我怎么能抛弃我最珍爱的生我养我的大地!就算粉身碎骨,就算被碾成齑粉!我也要把一切掰正。我可是贵族啊!这是……这是我的义务!”
“贵族的义务已经被国王剥夺了。”
“国王已经死了,革命也开始了,我必须站出来庇护公民们,不能让国民议院继续胡闹下去。”
“你怎么能像那些老顽固一样迂腐,你如果真想要让国家变好,你应该明哲保身,逃去国外,等到一切结束百废待兴时,你再回来庇护你的公民,而不是愚蠢的去送命。”
“您是让我抛下无辜的人们一个人苟活吗!”
“我是让你躲避浪潮,等待找到机会后再带领人们奋起反抗。”
“不自由,毋宁死。”
“愚蠢!”
阿比盖尔一拳给男爵打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周围的亲属奴仆们都惊呆了。
夏提雅已经对这种违反自己国家常识的事有些麻木了。
“带他上马车,逃难去砂岩国。”
雷厉风行的样子成熟的不像这个年纪,但这些本该高高在上的人却很听她的话。
马车启程了,一共好四五辆马车形成一个车队。如此张扬是为何呢?但令人意外的是还真就这样高调的走出了城门。
“哼,奢靡,切,贵族。”
路上的行人看着一切冷哼一声。
阿比盖尔对他们竖起中指。
他们也对阿比盖尔竖起中指。
没人在乎,没人关心,只有一片唉声叹气。
很快走到一处荒野,阿比盖尔冷笑一声,下了车。
“真是愚蠢,居然前来追杀,但你们肯定不是马克西米连的人,那家伙的道德心可比你们高多了,你说对吧,反风来联盟的朋友们。”
从各种能躲人的物件后面出来了一群数量多到难以想象的人。
这是夏提雅第一次遇到暗杀者,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般荒芜的地方原以为隐藏三四个人顶天了,但居然能零零散散的走出上百号人,并且,这些人是纯粹的战士,没有一个人会魔法。
“好眼力啊,小姐,不过这也意味着你是个极其危险的敌人,我们不会也绝不能因为你的年龄和外表而轻视你。”
说罢,齐刷刷的一群人全部拔出了短剑。
“在荒郊野岭用短剑,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阿比盖尔讥讽到。
“还是因为小姐的行动过于的快呀,不给我们巷战的机会,时间紧张也来不及我们更换武器,唯有此刻搏命一战,我们的命不算什么,为了大义!”
那些人毫无怒意,蓄势待战。
“你狗屁大义,趁人之危的小人罢了。”
阿比盖尔踢起一层沙土,呼了口气的功夫竟变成一层岩浆泼向众人。
“是绿阶大法师!”
虽然有人惊呼一声,但奇怪的人这些人依然在不要命般的往上冲。
同伴死了,也只是看了一眼同伴的尸体,流下一挂热泪,毫不动摇的继续往前冲。
“为了大义!雨至国万岁!”
一个刺杀者大喊一声。
而这句话犹如尖刺一般扎中了夏提雅的心。
雨至国人?
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
说不清的感觉。
心痛,疑惑,悲哀,迷茫……
释怀,苦涩,焦虑……
悲伤,喜悦……
愤怒!
迅速跳下马车挥出一鞭。
鞭子击中一人脖颈,竟生生打断颈椎,整个头悬挂在后背,双目充血,口鼻没见什么伤口,却不断往出渗血。
“还有高手!戒备!”
夏提雅本来想做出一副很拽的冷笑模样登场,即装逼又有压迫感,但无奈此刻完全笑不出来。像个面瘫一样往那一杵,深深吸了一口气。
“生活在漆黑一片的野狗,拿出你们的忠诚来吧,然后葬在赛维恩河底部去吧!”
“是叛国贼!”
“他妈的!先杀叛国贼!”
“去死吧杂种!”
不知是哪句话侮辱到了他们,他们立刻把仇恨全部转移到了夏提雅身上来。
“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阿比盖尔怒不可遏的展出翅膀,手插进地面。
“肩负众生,唯朕烈心,但见【王决心】!”
刹那间,地面上喷涌出数股如温泉一般的烈焰,夹杂着炽热的石块,正好就是在这些人的附近地面喷出,霎时间便是惨叫连连。
然而没扑腾多久,就全死光了。
显得这场刺杀是那么可笑。
夏提雅有些不明白阿比盖尔想做什么了。
多自己一个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少自己一个这些人阿比盖尔照样能全部杀死。
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
那肯定会被砍成肉酱,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愤怒,还认出你是雨至国人了。”
等到最后一个尸体咽气,阿比盖尔走过来询问夏提雅。
“哦,这个啊……”夏提雅苦涩的笑了笑,“因为我是在王室工作的嘛,工作在明面上的人喜欢戏称这些背地里干活的死士为躲在暗处的野狗,所以便被认出来了。”
“那葬在赛维恩河底部又是什么意思,我看那些家伙是听到这句后才愤怒的。”
“因为我们那里流行土葬嘛,起码一个正常人都应该得到土葬的权利,尸体被抛进水里的情况一般是奴隶或没有雨至国公民身份的别的国家的难民们,又或者是真的死猫死狗,一个正常的雨至国人听到水葬都会觉得受到侮辱,别提这些人了。”
夏提雅耸耸肩。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垃圾话昂。”
阿比盖尔拍了一把马屁股,马立刻就开跑了。
“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来给你们断后。”
然后转过身来。
“你也发现了吧?”
“嗯。”
于是,夏提雅举弓便射,不偏不倚正中三百米外的一个红袍人的眼睛。
“啊!!!混蛋!狗杂种!”
那人痛苦的哀嚎一声,然后举起法杖。
“亡者血仇,归虚冥土。生死两隔……”
“你说你妈呢?”
吟唱还未结束,阿比盖尔却已经出现在那人身后。一拳捣碎了这人的牙,生生将舌头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不止,那人片刻便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所以说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流行神佑时代那套呢,打个架跟开诗歌词大会一样。”
阿比盖尔嫌弃的把舌头丢掉,厌恶的拿手绢擦了擦手。
“脏死了。”
夏提雅在地上挖起坑来。
然后把那些尸体一个一个往坑里扔去。
阿比盖尔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都想杀你了,干嘛不直接丢进河里得了,反正是野狗,干嘛这么麻烦,让他们去河里流浪多自由。”
好像是故意般的,说着些刻薄讥讽的话。
“他们飘零半生居无定所,虽然简陋起码死后能安定下来吧。”
夏提雅感觉有些苦涩。
这些人虽然做着脏事,但要论爱国心恐怕除了他们,也就那些间谍能相比了,做着无比肮脏的事,死的默默无闻像路边的野狗,但……也算伟大吧。
葬了这些人后,叹了口气。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葬下一个人要花的时间还是蛮多的,更别说还不只是一个人。
“去趟首都吧。”
“首都?”
比较陌生的词汇。
“也就是你们嘴里常说的王城啦,笨,这是革命之后改的称呼。”
“想起来了,这不是历史书上才有称呼吗,小阿比好老土哦。”
真没想到她居然有心情打趣自己,阿比盖尔愣住了,反应了一下气笑了。
有够没心没肺的。
“那你怎么不说革命这么新潮的词也是源自于启蒙先贤的典故里的呢。”
“啊?”
“……真是一脸蠢样,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夕阳西下,阳光无限的拉长着墓碑的影子。
墓碑上没有名字,埋葬对一些人来说令人作呕的家伙,也是一群对一些人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然而在意他们的人不知道他们死了。
他们的家人也会始终留着一份属于他们的衣物餐具等着他们回来。
等啊等。
等到孩子们都成年了,才恍然大悟。
筑起一座无人的坟墓,这次却会有那些人详细的性命。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全部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