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日
时间匆匆过去。
连绵多日的海雾终于消散,阴雨的天气也随之停歇,但这并没有让天气稍微舒适一点。
冷风依然呼呼地刮着,灰暗的天空仍未放晴。
再加上大量的自动机器人被格赫娜征用,以建造新的军备工厂,过去平整场地用的机器人都不见了踪影,光秃秃的场地落着冰棱子,无人清理,更添了几分凄冷感觉。
先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的规划和工作。
格赫娜与奥德赛两座学院,前者经过大战的洗礼后愈发沉稳,后者则天生远离战火,熟谙和平斗争之道。
两者之间的冲突逐渐变得更加隐晦,更加成熟,且更难被发现。
好消息是,不再有擦枪走火这类暴力行径,
坏消息则是,从食堂档口到码头泊位,到处都是利益纠纷需要去先生去调解。
幸亏优香和亚子第一时间扛住了压力。
在格赫娜短暂通过气后的她们,合作起来已是相当熟练。
在亚子的协调之下,由阿拜多斯的绫音、星野,格赫娜的千夏、亚子,以及原隶属于千年学院的优香,以这五名学生为核心,逐步组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管理小组。
虽然她们的能力还不甚成熟,但在处理日常物资调度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有格赫娜的武力支持,还有先生白纸黑字买下奥德赛学院的合同做后盾,
那些感到不爽的学生们即使偶尔还会搞事,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那句经典的话怎么说的来着?
“生活就像(),既然不能反抗,不如躺平享受。”
两个不同校区的融合,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可要做到毫无异动,却也不难。
纵使基沃托斯人才济济,硬核狠人层出不穷,但是,只要正常的日子能够维持下去,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大舞台上搅风搅雨。
不过,和平的日子,并非对所有格赫娜的学生们都受用。
和平是一种奇特的东西。
它必须依靠强大的能量去勉力维持,但是生于和平之中的人,却往往感到缺乏目标,无法认真对待生活,甚至粗暴地任由时间流过自己的生命之河。
对于大战之后神经紧绷的格赫娜学生来说,近一周来的安稳与和平,却带来了一种卷走一切的空虚、寂寞和无聊。
“咚”
在码头区精心收拾过的咖啡厅里,银镜伊织正坐在吧台上,头一低一低地打着盹,像小鸡啄米一样,时不时撞上木质的桌面。
伊织最近很无聊,甚至闲得感到自己头上都要长草了。
如今正值两校磨合的关键时期,她这个特攻队长也不能四处呛人了。
伊织的火爆脾气,要是放在擅长和平斗争、阴阳怪气的奥德赛学院,指不定捅出多大篓子。
虽然职位还在,但名存实亡的风纪委,对她来说也失去了继续干下去的意义。
她前几天在茜香的唠叨下,居然亲手在咖啡厅前面的空地里收拾了一个花园。
直至她将植物种子撒进去的时候,她都不认为那是自己会做的事情。
但,如此离谱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曾经拿枪的手,现在握起了园艺锄,每天干着修理花草、冲泡咖啡、收拾房间的工作。
在治安越发好转的格赫娜驻扎地,学生们最近甚至都敢晚上一个人出门买东西了。
最少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在月雪宫子和她带领的小队管理治安下,整个地带连一次交火都没发生过。
不过这一切都和伊织没什么关系........
“唔........”
大概是睡得不舒服,她换了个姿势,把手臂交叠在桌上,让下巴枕上去,闭着眼睛。
不到两分钟,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自从她让茜香给她介绍一个‘钱多活少离宿舍近’的工作后,她就一直过着摸鱼的生活。
不过以伊织的性格,也很难想象她陪着笑脸为顾客服务。
她的管理方式倒是省心省力。很简单,她从奥德赛学院雇了个能说会道的学生当经理,自己则一觉睡到晚上。
中间可能会有气无力地招呼着客人,系上围裙冲点咖啡,就算完成任务了。
(再这样偷懒下去,就要跟万魔殿那个红色毛球一样了啊......)
伊织在心里抱怨着,同时把脸也埋进了臂弯里。
“吱嘎~”
车轮在地面上打滑的声音,从咖啡厅之外传来,刺痛了伊织的鼓膜。
她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
这个点,还没到学生们的放课时间,更何况当店里忙起来的时候,她早就跟奥德赛学院的职业经理交接,自己回去睡大觉去了。
“到底是谁啊.......打扰人的好梦.......”
伊织懒洋洋地伸出双手,舒展了一下身体,从吧台里站起身。
“铃铃铃”
咖啡厅的木门被推开,带动风铃发出一串悦耳的响动。
望见第一个推门而入、穿着蓝色西装的身影,一抹会心的笑意在伊织嘴角浮现: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还知道来看.......”
但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就被伊织咽到了喉咙里,稍显热情的脸蛋也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进来的不只是先生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一脸不高兴的伊织皱起了眉头,看着先生左右两臂分别都挂着人。
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挽着先生右臂的,便是近来在格赫娜学园声名鹊起,同时也是先生身边的新晋红人,月雪宫子小姐。
这位银发少女虽然不善言辞,也很少有表情波动,但从她挽着先生胳膊的动作,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先生的确抱有几分情意。
“哎.......”
伊织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格赫娜,只有实力才能受到尊重。
月雪宫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帮了格赫娜那么多,如今自己要是对她恶言相向,未免有些太没气量了。
不过另一位拽着先生的衣角,惴惴不安地躲在先生手臂后的小兔子,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孩子一头凌乱的黑发上落着草叶,让人忍不住想问她是不是刚在哪个落叶堆里打过滚,
怯懦的红色眼睛微微向上望去,伊织的视线一扫过来,她就‘噫!’的一声避过视线,把头埋在先生的腰侧,不敢抬头。
不用说,又一个有社交障碍的孩子。伊织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这样的问题儿童,在格赫娜也不少见,她们往往都是小队里最不稳定的因素,即使出任务也多半会搞砸。
不过,看她头上的兔耳头饰,似乎也是srt学院一年级的学生?
看来,所谓的精英小队,也不是人人都是精英的。
“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先·生”
伊织冷冷道。
先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呀,怎么说呢......不是我自夸,得亏我外表还算和善,才让这位霞泽美游同学没有在下船的第一时间逃开,现在她已经能稍微信任我了.......”
“我不是在夸你,先生。”伊织翻了一个鄙视的白眼。
“对不起。”
先生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他与伊织之间,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交流模式。他耍宝,她吐槽,每次都能配合得相得益彰。
不过,当着外人之面,他不好解释。
面对看似杀气腾腾的伊织,身后的美游同学已经瑟缩着脑袋,嘴里发出害怕的嘤咛声了。
“砰!”
从吧台里端出两杯咖啡的伊织,毫不客气地把饮料架摔在了桌子上,双手叉着腰,随意拍了拍已有些积灰的围裙,瞪了先生一眼:
“没你的份。”
“好好,我们先谈事情吧。”先生苦笑着举起了双手。
“哼”
一声傲娇的冷哼就代表了一切。
“嗒,嗒,嗒”
伊织纤细的手指敲击着吧台,传出一阵单调无聊的响声。
她用右手扶着额头,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三人。
先生仍旧是一派温情洋溢的笑意,这让她一看就忍不住叹气。
面对这个男人,总让她感觉浑身的怒气和干劲都没处使。
只要他扬起那副好好先生的笑容,伊织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不爽。
但是虽然不爽,却也找不到什么折腾他的理由。
看着仍旧死死挽着先生右臂的月雪宫子,伊织就气不打一处来。
熟谙社交礼仪的狡猾先生,说不定早就知道伊织对他的隐秘心意,却总是干出这种.......在她的雷区上蹦迪的活来.......!
“说吧,先生,到底有什么事?看你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现在不去干活或者休息,来这儿干什么?跟我一起打理咖啡厅吗?”
伊织瘪着嘴,酸溜溜地问道。
“我已经跟行政部打过招呼了,这咖啡厅都是留给你的,只要你招几个人打理就好,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伊织苦笑了一声,
“只怕我们风纪委的工作,已经被新晋的srt小队给干完了吧........”
她的语气淡漠中带着些幽怨。
显然,新的时代,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巧,月雪宫子一边挽着先生的胳膊,一边面无表情地对着伊织比了个V。
“你这家伙........”
这让伊织的嘴角抽了抽。
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看着窗户外边难得的好天气,抿了口咖啡,扭头看着藏在先生身后的那只,名叫霞泽美游的怯懦小兔子。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而且啊,先生,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风纪委的工作是合我胃口,可是当我从一线退下来之后,我才发觉——至今为止的我,可能一直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伊织的双手忽然放在桌面上。
她用鲜红的眼瞳,直直地盯着先生,忽然妩媚地一笑,
“怎么样,先生?有想过如何去‘安排’我吗?现在的我快闲得长草了,说不定连很变态的任务,都能帮你完成哦?”
“噗”
先生差点将肺里的空气喷出来。
他咳嗽着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子打在自己腰上的小拳头。
月雪宫子微微闭上了眼睛,那张无表情的可爱面容上,已经多了几分幽怨的神色:
“兔子虽然既不吃窝边草,也不护食,但我又不是兔子。”
他哭笑不得地回过头去,发现伊织正笑吟吟地盯着她。
鲜红的瞳孔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分明是在对他说着:“活该。”
。。。。。
。。。。。
。。。。。
好一会之后,先生废了不少口舌,才总算把伊织和宫子之间的敌意消解了些。
说到底,两人在过去的大战中有过一面之缘,彼此都欣赏、认可对方的水准。
如果不把先生这条意外因素算进去的话,她们对各自的观感都挺不错。
“srt的工作,最近还能应付吧?”
伊织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宫子问道。
宫子似乎是没想到伊织居然主动挑起话头,微微地晃了晃脑袋,有些紧张地说道:
“嗯,还能应付.......码头区的局势已经趋于稳定,更有先生投资了废弃宿舍的重建计划,随着客流增多,治安也在逐渐好转.......”
“停停停。”伊织摆了摆手,“我不是来听你的任务汇报的。你就说你需不需要额外人手吧。”
月雪宫子下意识地答道:“那倒是不需要了........”
先生悄悄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望着伊织慌忙补充道:“啊,但是义务巡逻的人手还是缺的!伊织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别在意,别在意。”
伊织苦涩地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说着玩玩。其实,打理咖啡厅的日子也不错。”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百叶窗照射进来,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金光编织成的栅栏。
悠扬的音乐,从吧台下的扬声器里飘出。
时光仿佛慢了下来,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优雅的旋律与节奏,令人心情也不由得舒缓着。
好一会之后,先生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将霞泽美游推了出来。
“呜......”
怕生的小兔子,显然不适应这种人多的社交场合,一看到伊织的目光,就瑟缩着低下了头去。
伊织面色复杂地看着先生,看着他轻柔地开口介绍道:
“这位霞泽美游同学,是兔子小队的no.4,擅长隐秘行动和远程狙击,我觉得跟伊织你挺有共通点的.......”
伊织白了他一眼:
“我可不帮你带孩子啊,先生。”
不知为何,身旁拽着先生胳膊的月雪宫子,脸色腾地通红起来。
“已经猜到了么.........”
先生叹了一口气。
伊织摊开双手:“这么明显的社恐特征,在格赫娜也不多见。
我知道我们学校之前对这些问题儿童的关注太少,也知道先生你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看到她肯定没法放着不管,可是.......”
她直勾勾地盯着先生,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新工作?当问题儿童的保姆?你认真的?”
伊织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一时之间,三双眼睛都盯着先生的脸,让他顿感压力倍增。
看着伊织不依不饶的眼神,先生的眉头皱起,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这次,是彻底把她给得罪了。
他站起身来,充满愧疚地说道: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安排别人.......”
“等等。”
伊织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他。
“谁说我不愿意了?”
先生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啊?”
“你只管把她送到我这里,我保证,会好好地操练操练这位霞泽美游同学的。”
伊织抱着双臂,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是,她忽然走到先生的身旁,一把拉过先生的胳膊,把她从宫子的身边拉离开来,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作为回报,偶尔你也要来看看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先生不知道,离开那间咖啡厅后,伊织隔着街道目送自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感到,宫子抱着自己右臂的动作更紧了。
人潮攘熙,车水马龙。
强烈的日光,照在有些干旱的街边上,映出一种不真切的白,温暖的热力,清爽的风,让这和煦的街景恍然如梦。
“时间,过得真快啊。”
先生怅然地有感而发。
不过转眼时间,湛蓝的天空就快要落入秋夜的微凉。
高远的天空,辽阔得看不到尽头,即使伸出手去,也多半只能捞到一丝迷惘。
“先生,不用为未来担心,因为我的任务就是全力保护先生。”
月雪宫子紧紧抓着先生的衣袖,用力到指节发酸,却依然不愿意松开。
这位戴着可爱兔耳头饰的少女,自从听到先生时日无多之后,那道心中的裂纹正在逐渐扩大。
不知何时起,她的心中,已经萌发出一股不愿.......不想让先生离开视线的情绪。
仿佛稍一松手,小小的手掌里就会悄然无息地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哪怕是再艰难的战况,再强大的敌人也好,只要先生对我们下令,我们兔子小队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月雪宫子睁大了眼睛,望着先生,
“所以,我希望先生能够更多地依赖我们兔子小队,准确地说........”
她悄悄地侧过了脸,先生只能依稀从她脖子上看到一抹樱色。
“我希望先生,能更多地.......依赖我.......”
“嗯,我会的。”
先生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如往常一样,温柔中带着恳切。
仍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除了社交礼仪之外,几乎不掺杂一丝个人感情与偏好。
月雪宫子略一点头,但不知为何,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点失望的神色。
“啪,啪”
正自顾自地纠结着,月雪宫子忽然感到头顶被轻轻地拍了两下。
那感触十分轻柔,大而厚实的掌心里传递着怜爱之意。
她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先生微笑着看她,于是月雪宫子的脸有些发烫,悄悄地转过头去,用手指玩弄着翘起的发梢。
不远处的高楼,已亮起色彩斑斓的霓虹,播放着充满活力的碳酸饮料广告曲。
耳边不断回响着接连不断的车鸣声。
谈话间,二人已乘上了来时的专车,专车司机由智能机器人驾驶,平稳而流畅地开向环岛公路。
风很清爽,车内音乐也温柔。
碧蓝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堆成碎雪,路旁孤单的棕榈树正随风摇曳。
这是只属于奥德赛学院的优待——整片校区都是得天独厚的海岛风景区。
学生们在悠闲美妙的环境中成长,漫步于海滩边,感受着如画的景致带给心灵的洗涤和陶冶,无论有多么烦心的事,也总能雨过天晴。
但是,即使此等美景,也无法将月雪宫子的忧郁抹去。
月雪宫子皱着眉头,下巴搭在手掌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心中的不安感却仍未消除。
就像有一个小小的肿块堵在心里,胸中郁结,不吐不快。
一向做事干脆利落,脸上也沉稳得没什么情感波动的宫子,陷入了淡淡的烦恼。
她想起了很多人。
想起那位强撑着精神,用虚与委蛇的方式装作平静,让先生不要为她担心的空崎日奈。
想起那位不惜与伊织拔枪相对,也要护着先生的砂狼白子。
尤其是,
当她想到白洲梓的时候,心中的不安和虚弱感更是加剧。
‘你什么都不明白,只要你还待在先生的......身边.......你迟早会变得......和我一样!’
战场上的白洲梓嘶哑着嗓子,对她吼出的话,犹自回荡在她的耳边。
更当昨夜,当她看到白洲梓死死盯着先生的眼神时,那眼神中蕴藏的不甘、眷恋和执念,连月雪宫子都不由得为她动容。
明明是对先生抱有极强执念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先生的对立面去,妄图摧毁他费尽心力去维持的和平?
月雪宫子不明白。
不,
准确地说,她‘不敢’去明白。
因为那个答案,有可能会把她逼疯。
(我以后.....也会变成她那样吗?)
月雪宫子奋力地摇了摇头,强行把这个可怕的思绪从脑海中赶出。
她转过身去,对着先生,索取般地伸出了双手。
“先生。”
“嗯?”
“申请一个抱抱。”
先生的眼睛转了一转,看着眼前用无表情的方式求抱的少女,默默点了点头。
月雪宫子轻轻地将先生的后背拥入怀中。
宛如夕阳般的温暖,从男人单薄的胸膛处传了过来。
“虽然兔子即使寂寞也不会死,但我又不是兔子。”
她将先生抱得更紧,
“不要离开我,好吗?”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直至他们的共同路程已经开完,直至她下了车,走到宿舍门口,和先生挥手告别之后,
先生仍旧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