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没有行李的可疑人员赶在任何人之前跑到了舱口。张允重新套上白大褂，把长剑藏到背后，准备好对登机时也迎接了他们的空姐第二次扯谎。
“小姐，请稍等，要到两边的门完全开启了才能走的。”张允不出意料地被拦了下来。
“抱歉，我们下飞机有急事，晋港区那边发生的恐袭有受伤者，需要我们的会诊，飞机上还有几个医生也是跟我们一起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外面有直升机在等我们。”
“呃，那...”空姐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张允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挤了出去。
舱门外与两人最先接触的就是茶府湿热的空气。正午附近在三十五摄氏度附近徘徊的气温给予了张允些许不祥的预感。
他狂奔着过了大半截廊桥，由于背上插着长剑的缘故，他跑起来的姿势非常得别扭，刘楠头一次可以轻松地跟在他后面。
“准备好，我们从前面跳下去。”
“哇！”刘楠一个急刹，与张允一下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你要我死啊！这么高呢！”
张允可不会听这种话，他转头一把拽上刘楠，坚定地抓着他跑到廊桥的连接处：“再不快点要被看到了，赶紧他妈给我跳！”
他用与先前几乎一样只不过还要更加粗暴一些的方式撬开了廊桥，先扔下长剑然后一跃而下，很快着陆。
“看到沙包了没？跳啊！”张允借助沙包减缓了冲力，在地上翻滚一周后起身，转身招呼刘楠。后面最前一批旅客已经走上廊桥了。
刘楠终于闭上眼睛，踏入空中。
张允倒吸一口凉气，在瞬间做出了动作。他侧身跃下，在空中推一把刘楠，把他横过来向沙包上扔去。
但他自己只有很少的滞空时限了，他匆匆将身体蜷曲，歪着着地。左手臂在落地碰撞时受到了太大的力，张允有一瞬间以为它断了。
还好没有。知道自己犯了傻的刘楠赶紧跑来扶起张允。
“没事吧，哥？”
“南边有直升机，快跑，我跟得上。”
刘楠被张允坚决的眼神所震撼，犹豫半秒后，拔腿向南边跑去。五米后他回了一次头。
“快跑！”张允已经站起了身，对着回头的刘楠大喊，而后者听到后则是撒开了步子开始狂奔。
这次轮到张允要跟不上了。他右手握着长剑的剑鞘，困难地摆动着。背上的医疗包因为背带太长的缘故，一直在凌空晃荡。他努力想跟上刘楠的步伐，却好像越落越远。
二十米外，刘楠跑到了直升机左侧边，张允放慢一点脚步一边跑一边观察情况。
“哎，你！说你呢，让开！这里是紧急医疗后援队！你受伤了吗！”听起来直升机的驾驶员是个东北口音的大汉，他拿着警棍从直升机驾驶室下来，貌似对刘楠的行为极其不满。
“我...”我尼玛呢？你画着妆啊大哥！
张允连蹬几步跑近，一把将长剑向刘楠甩去，把背包拉到胸前，拉开拉链随意抓了几本证件塞给驾驶员。“我是陆州西军区的医疗兵，茶大那边发生了恐袭，要紧急征召你的直升机！”
面前的大汉一愣，不是道是不是有一些被张允的妆容和语气之间的反差惊讶到了的缘故，张允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他有些动摇。
“快点！你想让那边几千个学生死吗！”张允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飞行员被他吓得连退两步，顺势坐进了驾驶室。
“走！不用你开飞机了！”张允见势一把拉起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刘楠跳上直升机。
“先去竹山区，M中。”
“你不是要去茶大吗？”
“让你去你就去！”
张允吼完，在座位上停下来喘着粗气。
“总部，这里是急救79号，收到命令向茶大运送人员，收到请回复。”
直升机很快升起，向西边飞去。
张允从医疗包里拿出唯一的一包葡萄糖，撕开包装倒了一满口，同时顺手打开手机。
“好甜啊...”他就着水把糖咽下。又一口。
“你要巧克力吗？”前面的飞行员看着张允这么痛苦地咽着糖粉，忍不住插嘴说。
“要！”张允咽下嘴里的糖，“拿来。”
飞行员递过去两根能量棒，张允接下塞入背包。
“你不吃吗？”
“这个不好放，先吃完它。”张允含混不清地说。
手机打开了。张允解锁屏幕之后意外地发现短信栏多了个红色标记。他点开来信。它让他想要快速咽下嘴里的糖水，但这很困难，而且张允不小心咽进了气管里。
“咳...咳咳咳。”
“你没事吧？”刘楠苦于无法开口，好在前面的飞行员也察觉到了张允的异样。
“快点，”张允也没客气，既然他问了，“快！要来不及了。”
飞行员听话地推动操纵杆加速，直升机指向西边飞去。
张允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快点，那边很危险！”
“知道了，再有个五六分钟一定到。”说完这句话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张允接着补充他的水和能量，四周嘈杂又安静。
这一路上没有了刘楠的碎嘴，张允反而有点感伤起来。都走到这一步了，之后也不会再用到他了吧。
那...该拿他怎么办呢？
“这里落下。”
“啊？这里——”
“别问，快下去！”张允瞄到了底下医院里待飞的另一架直升机。这里已经到了相对更偏东一点的茶大两公里范围内了，这里的医院应该有更多的急救物资。
飞行员让直升机低空悬停在医院的门诊大楼前，张允未等它停稳就把刘楠推下去。
“你去抢那架直升机，多带点药品跟过来。”张允说完之后转头，“拉起来。”
刘楠张大嘴巴的面孔开始逐渐变小。“你让我怎么抢？拿手抢吗？”
“对！”张允喊完回到座位坐好，“快，去M中。”
“那个人呢？”驾驶员好像对张允较为异样的用词并未有深究的意思。
“他会想办法跟上来的，你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就行。到那附近之后绕一下，停到学校的西南边。”
“成。”飞行员拉动操纵杆，飞向西北边的M中。
近三分钟后，张允才在东边天上看到了另一架直升机，这时张允所在之处也已到了M中的西南侧，也就是最远离教学区的一侧的两公里外。
“往东北方向去，到学校距离半公里左右就可以放我下去。”
飞行员点点头，开始逐渐压低高度。张允准备着下飞机的行装
“姑娘，你等下一定要小心。我不知道茶府这里是什么人在搞鬼，但是听说对方势头非常大。我们在你之前，甚至都不知道M中也被控制了。你不能去和他们正面作对啊，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别人的命，”他顿了一下，“看他们自己的，你只是一个医生。看开点，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是...”
他终究没有再次开口。几秒种后，张允听到前方的驾驶员一声重重的叹息。
“...”张允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学生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如果我一个人能换来他们的安全，哪怕死也是值的。”
旋翼的转速慢慢减了下来。直到起落架触地为止，大叔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你——”
“哦对了大哥，你有多的外套吗？我想换一件。”
“...”飞行员想了一会，翻出一件白色的飞行员式夹克，“这件你拿去吧。”
张允站在原地，没有伸出手去。大叔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先开了口：“没事的，拿去穿吧。你是医生，要穿白的好。”他直接把衣服塞给张允。
不过张允在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些问题。白色...好熟悉啊，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穿。
他拿到身上比了比，竟然还有点偏小，显然不是大叔自己的尺码，那——
“这件衣服是我之前买给我媳妇的，你穿着吧。她——去年病死了。”
张允点点头，把身上的白大褂换下，跳下飞机。
“我的队友如果来了你就和他一起在这里等一会儿。谢谢你的衣服！”他最后挥手和飞行员道别。
直升机降落的地点是农田，张允可以选择就近翻围墙进入M中或是绕将近一公里去正门。
他最终选了个更快的方式。
“吁——吁——”张允用农舍里顺来的伐木斧几斧子劈砸开了后山刷漆的空心锈铁围栏。有死人味，而且非常浓烈。他不禁担心起来。
张允回头扔下斧头，用剑柄撬开一条够他通过的间隙。
“滴答。”有一滴听似很粘稠的液体滴落到了地上，声音在右方。
张允的心脏开始不听使唤地疯跳，他强行忍住想冲过去的欲望，抬头先拔出长剑，再踮着脚向右走，直到能看到身边房子斜顶的另一半。
是一具尸体。但不是自己人。
是谁杀的？张允走入后山林子中，直奔左前方。
箱子被打开过，干燥剂被重新放回去了，弓和箭都不在这里。
这又是谁拿的？张允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重新退回围栏边上，向左侧细细搜索。
他习惯性的抬手看了一眼表，决定不在此处浪费时间。
哪怕她死在这里，现在也什么都晚了。
张允收起长剑，跑下后山。
主干道是没有监控的，张允密切关注着两边向四号楼跑去，却发现这校园意外的平静。
但他的紧张丝毫不减。他跑出廊桥的阴影向右拐，一刹那放慢了脚步。
又是死人味。他隔着绿化带都能看见楼梯间里成群的苍蝇。他快步跑向东边的楼梯间。
很安静。架空层、一层二层都一样。三层也是。
他拐入走廊，看向右边的高一1班。又是死人味，但是。
太好了。敌人躺在血泊中，而学生们也几乎是平静地坐着。
他走到高二1班的前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里有血味，他不熟悉的鲜血的味道。
张允感觉自己几乎没有勇气推门。
腐败的血、将凝的血、鲜活的血，一路的血味没有丝毫好的征兆。如果现在进去看到的会是——
“叮叮叮...”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他拿出手机摁掉这条几乎吓到了他的垃圾来电，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不小心地触开了静音按钮。
“罢了，管他是什么人，现在也只能进去了。”张允推门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