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章

作者:狂蟒DU 更新时间:2022/12/19 18:09:51 字数:9925

“晚上好。”

“晚上好,你是最慢的那个。”

这帮家伙...

她将腰带扣拉开,抽出皮带。左手接下失去支撑落下的长刀,递给左边的警察。

女子的脸表现着快速压制下亢奋的心情后呈现出来的冰冷的苍白色。她在另一个女孩身旁坐下时,还有些犹豫。

她整个人向外透着迟疑与不自信,当然更多还是自责。

所以,也别指望她能开口挑起这一话题。

“警官...你——”原先就在的女孩开口,“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们,他受的是什么伤?”

她姣好的素眼望着坐在办工桌后,两手撑住头的警察。

他抬头慢慢环视了一圈周围,扫过这些人,又看向天花板,最后将目光投给站着的另一位民警。

后者惶恐地眨了眨眼,他仍紧盯着他。

最后站着的警察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无声的空气中浮起了一丝希望,像棱镜中点点箔片似的。

那个警察好像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枪伤。”

四周又静了下来,虽然这里本来就静得出奇。但现在是静得可怕。

一切凝起来了的,在空中的,被敲碎成了粉,但重又聚成水滴样的一粒粒,莹着光。

大家一起呆坐了会,直到那个问问题的女孩用肩膀蹭了蹭脸颊,转向身边,身上散发着夜猫一样气息的女子。

她也转过头,眼睛盯着女孩的瞳孔,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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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附近放我下去就行,吊根绳子。”

“要不要——”

“不必。”

她落在学校一公里外,大马路上。正是饭点,路上车其实不多。

当然,医疗直升机不需要那么多反而显得可疑的谨慎行为,她手无寸铁更不必有丝毫紧张。她学着闲庭信步地向南走去,直到碰到这面围栏。

她打开马尾辫内拢着的线锯,抖开,拉直。

进去了一栋楼内。

自二楼洗手间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长刀,慢慢走上三楼。

深吸一口气,一脚蹬开木门,走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数人的包围。这是——

她没有迟疑,没有任何准备与征兆地,憋着极大的不适冲了上去。某人挡了这一刀,对方还剩四人。

箭矢飞来,她一刀砍成两段,再冲上前。对方又有长矛,再砍开,上前,砍。

矛杆应声而断。女子再踏出一步。

又一支箭。

拨开,箭射入一人胸口。她没停下步子,砍倒断矛的敌人。

把身子转回来,一步把弓手与那个人隔开,轻松逼出门口,最终躺在那里。

刀断了。那家伙趁着这个机会挥刀,两刀架起的斜劈,但女子一脚踹开,反手一拳张去,打到面部。左手肘落下,击落长刀。随后,上前拧断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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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省略他们的名字?”

“我这么说吧。除了路满和林莫尔之外,该在的,不该在的,该是我杀的不该是我杀的,都在那里碰上了。”

“所以E中你去了没?”

“稍微清理了一些杂鱼。”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来?”

梁思琴侧了他一眼,毫无动作地结束了自己的汇报。

“呃...”一名民警走过来,“几位吃饭吗?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点。”

“好啊好啊,多弄点,要饿死了。”

“呃——要多少?”

“快点去打。”坐着的警察不耐烦地将小伙推开。待其走出视线片刻后,他再开口:“所以我还是必须向你们确认一点,你们的意思是...自己是好人?”

“不然我们怎么会坐在这里问你要饭吃啊!我们这里两个小女孩欸,你当她们脸皮这么厚啊?”

“你他妈给老子轻点!”

警察被吓得一哆嗦,一边重新坐下一边偷偷瞄向这个刚刚才被称作“小女孩”,却于谈吐上与外貌完全不符的女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再问。

几人就这样坐在位子上吃完饭,接着摆弄手机。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数个小时。他们却除了有时变换坐姿外纹丝不动。

“你们...”

“等你让我们去见那个‘女孩’为止。”瘦高男性开口,相对温柔地堵上话头。

“我没有那个权力,”男人叹了口气,“但也许你们之后再来这里可以见到我们在做她的笔录——我当然不会在意你们现在到哪去,程序都走完了,只是——”

“我们想在这儿一直等到他来。”几人颔首赞同。

“我知道——我知道,”他抬起双手,点点头,“但我替你们觉得这样不太好。就算,就算你们是什么好人好了,你们这么强的纪律性,和...呃——个人崇拜,也让我有所芥蒂,更别说是别人。我觉得,你们最好,现在,先离开这里。”

他字字都透露出他很替这五人着想,但也对他们有所告诫。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当一个人必须要鼓起勇气才能开口时,他说出的话想必不会有什么威慑力。

“他倒是经常说这种话。他不喜欢我们为他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

“对,所以——”

“但现在他不在。”女子利落地掐掉了他话的后半截。

对于女子的直接,警察先生庆幸地对自己耸了耸肩,轻轻嘀咕了一声。

“那随你们吧,这里可没有床。”

五人各自把头偏开表示听到了。警察去换来了夜班的人,在走之前最后交代了一番。

太阳完全落下了,地上的热量由于没有云层的阻挡,开始快速散去。警察局大厅里,这几个难以界定性质的特殊人员都闭了眼睛坐在没有靠背的塑料方凳上,有人很快便响起了鼾声。不过只有梁思琴连头也没有低。

夜班两人中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有一段时间既没有新的客人也没有来电,她便一直盯着梁思琴的脸看。这段时间内几乎一直是,直到——

“怎么了?”梁思琴睁开眼,略略抬头,好像瞬间便将视线聚焦到了女孩的双眼。

“呃——”女孩脸上发烫。

梁思琴眨了眨眼,看着她。

“我...只是觉得你能这样子睡着很奇怪——不过...原来你没睡啊。”

“嗯。”梁思琴疲倦地抿抿眼睛,又准备再次闭上。

“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里面有张床可以借你用,很干净的。”

“我不会睡的。”梁摇着头决绝地拒绝了女孩的好意。

“嗯...那好吧。”

女孩缩了缩头,但又忍不住重新看向梁思琴。

“对不起——”

“没事,说吧。”梁睁开眼,翘起右腿,顺手从裤袋里取出手机。

“呃...不好意思,我没有想打扰你睡觉。”

梁思琴抿下嘴,把头抬起。

“说吧。”她挺直背,拿手背顺了顺脊骨。

小姑娘四下一张望,看到旁边的同事正忙于公务,才轻声开口:

“你和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啊?我听老刘说你们是她的...手下?”

梁思琴思索了一下,只是像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样地,好像是随口说来:“他们的话差不多是的,我不大一样。”

“你不是?”

“他是我...你可以理解是前妻。”

“啊——啊?”坐在台内的女警惊讶地差点站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梁思琴。

“别看了,我是女的。”

“呃,所以...”

...

“嗯。”

四下又安静了,梁思琴看着手机,小姑娘则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

忽又抬头,下定了决心一般:“你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你们这么多厉害的人?”

梁思琴又眨了两下眼,顿了一会,左手自然地摸向左边口袋。又收了回来。

她又叹出一口气,慢慢开口。

“应该这么说,我们这些人里,大部分的,没有走上歪路,都是因为他。

我爸爸曾是作为他这个角色的人,也是最先发现这个孩子天赋的人——当时他才十五岁。

爸爸告诉我,想让他嫁到我家里来。我当时还小,刚接触这些事情不久,但要论打架杀人,已经不会比我爹差多少了。”

小姑娘看着她。“只是?”

“只是?”梁思琴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有个只是?”

“我看你的表情像是有。”

“嗯...好吧。只是。”梁思琴低下头,“只是在我跟他见了第一面后,我就认定了他是我将不顾一切去追寻的人。有一次和他参加一个宴会,不小心喝多了。我...不小心把他——呃——”

梁思琴偷偷抬起眼神瞄了女孩一眼:“那时候他还打不过我。”

“嗯。”女孩憋着笑。

“所以最后,我爹只好把我嫁给他了。”

“你们这么讲理的吗?”

“是啊,我理亏嘛。”梁捋了捋头发,偏过头去笑着。

小姑娘好像愈发被他们吸引,甚至,可能吧,她觉得自己比梁思琴想得更远。

这两人也许可以更美好得多。

“你们有没有准备要个孩子呢?现在两个女生应该也可以生孩子的吧?去医院问问...”

梁思琴却没听下去更多的话。

“...我朋友好像说过——”女孩看到梁思琴的脸色,停下了自顾自的发挥。

“嗯?”梁思琴突然抬起头,好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心不在焉,“我在听的,你说好了。”

“呃——没有。”

四周静了一会,然后小姑娘重新开口:“你们不想要孩子吗?”

梁思琴久久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我前妻。”

女孩倒吸回一口凉气,脸上发烫。“对不起,我不是...”

“我们之前有个孩子。”

梁思琴以一个细微到看不出的弧线摇了摇头,把视线移开。

“在第八十三天...夭折了。我忘了那叫什么病了...不过——毫无征兆,之前密密麻麻的检查从没发现过问题。”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她才在家里三个月不到,他...”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再没有被牵起。

这一晚都再没有。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早早地就直射过了窗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这座城布局如此。

三分钟后,梁思琴被眼上温亮的光线扰醒。

真是讽刺,她睡着了。在刚刚说完自己会守夜之后,却被一个仿佛带着生命的梦给拉入了远境。不,应该说,拉回了远境。

当亲人不在了,你还会在。

当敌人不在了,你还会在。

当...她不在了,我愿意第一个...不存在。为了你。当你不存在了,我选择留下。

回味的思绪突然卡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今天不是合适与他再见的一天。

只偏不巧,天亮后走进警局的第一个人便是昨晚那个警官。他带来了那个人的消息。

“看这个。”他手上捏着封存物证的透明自封袋。

梁思琴眯起眼睛看了两眼,显然很不高兴。

“哪个医院做的手术?”

“X院。”

“谁主的刀?”

“霍青...医生。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位三甲医院的,从业二十几年的外科主任医师会在手术中把一颗子弹给拧成这副模样?”

“这我怎么——哦,等等——”警察顿了顿,“我想我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梁思琴以眼神追问。

“这是那个女孩用刀砍开的,嵌进她腿里的不是完整的流弹。”

“砍开也不该是这个样子。”梁皱紧眉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梁思琴轻哼了一声。“如果他敢把伤口缝得很难看的话,我一定去把他医院拆了。”

那个在收拾换班的女孩闻此忍俊不禁,却被上司扫视一眼,被迫停下。

“理论上她今天醒来后就可以下床以及接受调查,你们觉得是今天还是再让她养一段时间?”

“今天。”梁思琴想都没想地答道,“然后我们把他接回去。”

“你们有医生?”

“他本人就是。”

警官蹙蹙眉:“这可不行。”

“唉——是的,我们有医生。”

“...”他叹了口气,“那好吧。”

这时,两声铃声几乎同时响起。梁飞快地看了眼手机,马上又暗了下去。

“他醒了。”

“嗯。”警察接下电话,一边向梁思琴点头。

“好的,知道了。

十分钟左右。

嗯,好。”他挂断电话。“走吧。”

警官起身,带领已经站好的几人走出警局,坐上一辆武警机动队的警车。

“你倒是挺放心我们。”

“不然的话要起码三辆车,还要添司机,我觉得还是相信你们更划算点。再说了,多申请几辆车,最终招人怀疑的话受害者可是你们。”

“你也会。”

“嗯,所以我可真高兴接下了你们这破事。”

梁思琴笑着看看窗外:“下次请你吃饭。”

“哈!”警察怪异地大笑一声以示嘲讽,“你们干脆给我弄点钱花。”

“自己家里烧,”她甩了下头,“不吃算了。”

车到了X院,几人在数分钟内到达了二层一间隐蔽的小房间。

“T局,程雪。”

“请。”门口的警察检查证件后让开了身。

警官敲门进去,却马上撤回这一步。拔枪。

梁思琴倒吸一口凉气,一膀子把程雪顶开,右手拔出了他腰上的催泪喷雾。

她见到了一个男人——好吧,她本来就是为了要见一个男人——但他的打扮也是男人的样子。

“早上好。”张允带着墨镜夹片,坐在床边晃着他那条没伤的右腿,“我建议你先把他扶起来。”

“这么急着换衣服?”梁思琴走近几步,先看了眼站在一侧的张晴,又移回视线,挑挑眉毛。

“反正迟早也会被发现的,这样舒服点。况且,我又没组织恐怖行动或者叛国,在这安全得很才对吧。”张允对她笑笑,挑起右边眉毛。侧一眼,看到胡冕在门前拉起了陈雪。

梁思琴看过张允伤势,知无大碍,两人转向程雪,后者狐疑地打量着张允。

“病历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是女人。”

“病例又不是档案,我没打麻醉,自己换的病服,他们看不出来。”

“没打麻醉?”程雪声音里的恐惧可能更多过惊讶。

“这样我才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另外,也不会有不受自己控制的睡眠。”他眨眨眼,“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不相信我们。”

“不啊。据我所知茶府这边好人为多,以一个叫程雪的愣头青为最。”张允眯起眼睛,用膝上的手臂撑住下巴对着身前的白墙慢慢说道。

“...”

“嗯?”

程雪双手抱胸,努力着找回镇定。“那...也许我们可以开始谈谈昨天的事。”

“恐怕我的笔录会可以出本书。”张允挑挑右眉毛。

“我想你别无选择。”

张允垂下眼帘,顿了会。

“好吧。我想想你们会想听什么——我在哪里杀了谁,是么?另外...也许我对此的描述,我的动机才是决定我是否拥有罪名的关键?”张允皱起眉头,“你这么觉得吗,警官?”

“我个人选择相信你昨天一切作为的合法性,你就说,在哪,杀了哪几个人。”

“你的职位做不到这样,而且你大概该让特派调查组一起参加这次审讯。”

“是吗?”程雪翻了个白眼。

“我无限感激你的好意,不过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张允真诚地说道。

警官低下头,看了半分钟病床尾的编号牌。

“好吧。”最终他说。

天知道程雪和这几个恐怖的家伙一起在房间里等了多久,不过在调查组赶到时,他竟然还能流畅地完成说明。

“我想...我们依常规来,先做笔录吧。”声音低沉,看起来像是组长的警官直接对张允开口。不知道是不是程雪的错觉,这两人对视的时候,竟然是一副老相识的样子。

“嗯。”张允轻巧地点点头,示意张晴把他扶到案边。

“请问——”

“程警官,程警官?”

“呃——嗯?有什么事吗?”程雪发觉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打了个盹,还是在这些人面前,不禁面红耳赤。

“呐。这是张允先生的笔录,我们的结论是...无罪。”组长起身,顺手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程雪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仅仅过去一个半小时。如此大篇的笔录,哪怕是全程由张允手写叙述下来,应该也不止这点时间。

陈雪皱了皱眉。

“检查一下吗?”

“呃——不用了。我知道了,我马上把材料带回去留档。”他四下看了眼,决定不再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留病人自己休息?”

“嗯。按张先生的要求,推掉所有可能的奖励,我看就不用走程序了吧?”

“嗯,自然...”

调查组起身,程雪也就被一股脑地挤了出去。出门前,他隐约听到里面好像在谈论出院的事。

他摇摇头,大步离开。

临近中午的医院,人开始多了起来,程雪在偏门和那几位似乎还有要务在身的警察告别,走向自己使用的那辆警车,拿出钥匙。

“啪。”

程雪刚准备拔枪,回头却看到是梁思琴,后者抓牢他的手腕后立马大力地把他往回扯。

“别回头。”她的声音相当沉。

两三分后,两人一通猛走后回到了病房。梁思琴把程雪丢在门口,自己走到窗边坐下。

“抱歉,程警官。我刚才说过茶府好人为多,”张允严肃地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并不意味着这里安全。甚至单论今天的话,比哪都危险。”

程雪揉了揉自己被抓得发红的手腕:“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危险。”

“那辆车你明天找EOD来解决掉。现在的话,我建议你跟我们一起行动。”

“哈?”

“档案你先保留,打电话回去交代一下,就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而且笔录很庞大,预计完成时间要拖几天。”

“...”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等下你跟我们一起走。”

“你在说什么?”

“嗯?”张允摘下夹片,一脸天真的表情望着程雪。

“我不会让你们妨碍我的公务。”程雪阴着脸,看得出来他几乎是想破口大骂。

“我们不会。”张允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然我们没有必要救你和你的材料,更何况这份材料对我非常有利。”

程雪环视四周,跟几人一一对过眼神。他的右手拇指轻轻勾在皮带上。

“走吧,去买点好菜,今晚总是你来烧喽?”梁思琴结束自己发呆的状态,伸了个懒腰。

她笑了笑,瞟了一眼门边的几位男士。

“嗯。”

程雪被她的笑容震惊,一时没回过神来,呆呆地这一小股人流带出了病房,带离医院,坐上了几辆好像已经在医院停了一段时间,积着一层灰的黑色小车。张允全程靠在门上闭目养神,而程雪则全程在后座握着自己已经上膛的手枪正襟危坐。

直到,在菜市场外停下车,恍惚地套上张允递过来的一件轻薄的浅灰色风衣。

“唉...”程雪叹了口气,最终把枪放回了快拔套。他只能勉强说服自己,前面走着的这一男二女——至少看起来——都是好人。

“想吃什么?”

面前,令人讶异地,这个男子摸着比他还高一截的女孩的头,三人聊着这家长里短的细语,缓缓前行。

“西瓜?”

...

“草鱼,稍微大点的。”

...

“陈启声说要不买条黄鳝。”

...

“求你们挑点肉,这么多素菜喂牛呢?“

...

“啊!我想吃这个。”

...

“这点哪里够,也不看看你们几个多少会吃。”

...

“那个——”

“嗯?”一瞬间三人回头。

“呃...中饭怎么办?要买了再回去烧吗?”

“另外那几个人会解决的。”张允伸手抓住一条黄鳝,递给摊主,“你饿了吗?”

“没。”

“饿了的话等下出去买个烧饼好了。”张允说着又挑出一条。

“我不饿。”

张允甩甩手:“你刚才肚子都叫了一路了,不饿?”

“...”

“走吧,差不多了。”

“等下,”梁思琴用手指轻弹了弹张允,随后转向程雪,“你想吃什么?我之前说过这顿算我们请你的,你点个菜。”

程雪移开视线,良久后才回话。

“不,不用了。”

离开菜场的路上,张允不依不挠硬是给买了个烧饼。

虽然阴天,但天色并不难看。乌色压住的天空渗出一点湛蓝,一层薄薄的鱼鳞叠置,召着凉风顺行。难得的一天凉意。

“我有些好奇,你们为何在一开始没有告诉警方M中的情况?”

张允转过头。

“嗯?你这么快就吃完啦?味道不错?”

程雪翻了个白眼。

“呃,M中的话...”他又把目光转了回去,对着窗外,“其实单纯是我们认为没必要。最开始是一个人,认为没必要,后面她有了增援,就更没必要。”

“我们的人后面在那里还发现了一颗炸弹。”

“啊?”张允皱眉。

“啊!我知道,在钟楼顶上的那颗。”张晴听到这句话激动地转过身,趴在座位上。

“对,就那颗。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坐好。你在副驾。”

“是我发现的啊,我跟琴姐讲过的。”张晴摆正身子,“是吧,琴姐?”

“嗯...不过我忘记跟警官说了。他们另外四个人也没说吗?”

“没。真是亏了他们能找到藏在那种地方的炸弹,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炸。”

“下次有这种事你还是在备忘录里记一下。”

梁思琴轻哼一声以示不屑。车开进小区,程雪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们油水倒是挺足。”

“我爹的。我们这帮人穷困潦倒,哪里剩得下钱买屋子。”梁思琴把车开进院里,直接停下来,熄火。

院中,似是有两个女孩坐在木秋千上,栅栏边久未打理的灌木长得很高,从里面几乎看不见矮栏杆的尖头。

“张叔叔。琴姐。”女孩们走过来,站在几步开外轻轻点头打了招呼,又一溜烟地跑进了未关门的屋内。

“吃啥?”

“年糕呗,他还能烧什么。”

“哎——此言差矣。”从厨房走出来的陈启声听见张允这样的评价,猛地一声怪叫。

张允挤开他把菜拎进厨房。洗手,顺便隔着盖子闻了闻锅里的东西。

“你不会又整了什么羊肉烧黄瓜吧。”

“操——”

中饭是羊汤刀削面,不过陈启声很不应景地往里加了葫芦和黑胡椒,程雪边吃鼻子边抽抽。一大碗面,他只吃了不到十分钟,就这样他还几乎是最后离席的人。

“有些人的生活经验是烧汤要放白胡椒,而我的生活经验是绝不要让陈启声烧菜。”梁思琴一边吐出口烟,微微笑着摇头。

靠在小院阳台上抽烟的几人看着有些滑稽。实际年龄最大,外表也最稳重的胡冕抽的是洋烟,还是女烟,梁思琴却从口袋里掏了盒软中华,最年轻的张允则叼着烟斗。

程雪自己抽的是大前门,很老的牌子了。

“烟斗好抽?”他用烟指指张允手上。

“嗯,我房间里还有几把新的,你想试试的话等下也给你弄一斗。”张允把斗转过来,轻轻吹起一点观察烟灰的状态。

“我听说这个不过肺的?”

“其实按我的习惯,抽香烟也不进肺。”

“啊?那这烟抽的有什么意思,你这是暴殄天物。”程雪挑起右眉,一脸嫌弃。

“所以烟得是好烟才行,硬壳的1916那种,才,”张允吸入一小口烟,压在舌底,“香,有那种味道。淡的也舒服。”

程雪在张允递过来的烟灰缸上摁灭烟蒂,大口呼了几口气。

“去厨房择两片芹菜叶嚼嚼,我给你拿烟斗。”

这一小段时间内,程雪在没有烟气遮挡下打量这座偌大的花园,直觉带他找到了一些先前没有得到的答案。

房子的朝向相当正,花园偏向东多一点,绕住主屋。地上的草黄黄的,不像是被精心打理过。靠近大门种了一棵橘树,上面挂着许多还未成熟的青果。中间,有些突兀地立着女孩们先前坐着的秋千。花园较深的地方有数棵柚树、银杏。

除此之外能见到的只有一小丛杂乱长着的烟草,以及围绕边缘细密的灌木。

“你喜欢自己种烟草吗?”程雪转过头看张允。

“不,一般都是买现成的。这边不够干。”

“我之前有段时间在大西北,天天抽那里的旱烟,买来一大张一大张,然后切成丝卷起来。”

张允闻之微笑,用压棒轻轻压着斗里的烟草。

“风硬,水硬,种出来的,烟气也硬。”

“嗯。”张允把火点上,

“硬而且辣。”

程雪接过烟斗,吸了一大口。

“这个辣吗?”

初次尝试,这第一口对于程雪来说有些太深了。

“没事,没事。”他摆摆手,连吐了几口气。

“那棵橘树深秋的时候很会挂果,火红的,我经常在那时候请人过来吃饭。”

“嗯,看上去是棵能结果的树。那边几颗柚树呢?”程雪把头转向左侧

“那应该算不上柚子,果子很小,绿色的,皮薄又硬,很酸。家里只有我没事会去摘来吃。”

“怎么,这样的还能吃?”

“就是酸了点,不过对我来说还好。”

“你喜欢吃酸的?”

“干净的酸味我很喜欢,不过像陈醋那种,就不大好。”

张允享受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烟气。

“后院有种什么吗?”

过了些许时间,张允才略含笑意地看了程雪一眼。“如果打理得好的话我早就带你去了,可惜只是一片菜地而已。”

“菜地?”

“土豆、芹菜什么的。种子撒那,就让它们随便长。”

“哦...”

张允看程雪陷入了沉默,便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泡来一杯龙井放在台缘。

“我很少喝绿茶,你看看合不合口。”

“不用不用,我都可以的。”程雪低头一闻茶香馥郁,忙点头答谢。

只是在他心里,越来越感得不可思议。

这会工夫,露台上胡冕的位置换了陈启声,梁思琴又抽出一支烟。

“下午要不要跟我去山上?我想去砍根竹子。”

“竹子?”

“要竹筒,做晚饭用。”

“...”

“怎么?”张允挑挑眉毛,一脸无辜。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这人...好闲啊。”

“不用感觉,我本来就闲。”

程雪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装作意味深长,缓缓点了几下头。

“这斗抽完?”

“这斗抽完。”

张允抬了抬斗钵,不自觉地微笑。

两个男人,一人挽篮,一人衔刀,穿过荫林。张允腿没好利索,但即使如此,陈雪也没觉得他的速度哪里慢了。

“今年的新竹不多,春天时候都被掘走了。”张允下巴点向竹林更深处。

林愈深,竹愈密,路愈崎岖。林中透不得风,待得两人歇脚,哪怕日色不明,亦是落得一身大汗。

张允选定一支茁壮的新竹,挥下柴刀,顷刻即成。砍下梢头,陈雪提起想走,被张允留下。

“还有什么事?”

张允低头劈着竹梢端的枝叶:“不是让你带了竹筐?我们去打栗子。”

又是一段湿漉漉的跋涉。

“晚饭?”

“嗯?啊——我想想,板栗烧鸡、醋鱼、虾爆鳝、三鲜、响铃、猪耳朵,几个素菜,再切点酱牛肉,应该够了。”

张允说着,挥动竹竿往上方树梢砸去。每过一轮,陈雪便去拾起落下的板栗。待得竹篮填上了个底,两人便打道回府。

“小心。”张允冷不丁扯住程雪肩上的竹子。

“啊?”

音未落,张允一脚踏上,踩住陈雪旁侧一物。右手一扬,抓住蛇尾,一把甩向身边大竹。蛇首触及竹身,顷刻崩裂开来,爆出血肉。

陈雪呆楞在原地,看着张允抽刀砍去蛇头,稍沥血水,便甩进竹筐。

“加菜。”张允兴致高昂。

陈雪皱眉。

“你是在问我吗?”

张允笑笑。

“当然不是。”

回到屋子,已经接近傍晚。张允径直去了厨房,将下午的收获拾掇干净,下锅。

晚饭在六点开始。

屋子很大,厨房外摆了一张大圆桌,这时坐满,很温馨的感觉。

饭间,很自然地便都想起前一天。只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吃到张允做的饭了还是怎样,都埋头苦吃,无人开口。

填入竹筒中蒸出来的米饭清香软糯而晶莹欲滴,让平时喜欢硬饭的陈雪也不由得眼前一亮。板栗烧鸡在砂锅中咕嘟许久,少许花生酱的加入使汤汁更加醇厚,复合的酱香、土鸡的脂肪香气与新鲜打来板栗的清香融合,堪称绝配。新鲜宰杀的乌梢蛇与半只老母鸡加上精排、芹菜、陈皮、老姜同炖,汤清如茶,初尝味辣,而后回甘,蛇肉细嫩,老鸡芳香。

桌上十余样菜式,不仅味道上佳,且相互之间搭配精妙,形成递进的层次感。连同米饭在内,像是一张设计好的菜单,堪称宴席的质感。

这一顿饭,陈雪作为客人,也抛下不知作何用的礼貌矜持,结结实实吃了个七进七出。回想起早晨,自己拒绝梁思琴邀约时的愤慨,不禁有些面孔发烫。

吃着饭,桌上的人们逐渐恢复往日的状态胡冕聊起今天的股票行情,张晴也终于想起该问问张允伤口的情况。

都是些寻常对话。陈雪听到感兴趣处,也不禁想加入其中,但考虑到立场不同,还是闭上了嘴。

直到大家吃完饭,张晴开始收盘子的时候,陈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向张允抛去话茬。

“你等昨天,”他问,“等了有多久?”

“四十三天。”张允晃晃易拉罐。

陈雪皱眉。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允喝完剩下的雪碧,起身。

“跟我来。”

陈雪跟着他上到二楼,走进楼梯边第一个房间。

开了灯,陈雪即刻被四面巨大的实木书架吸引了目光。然而,书架上整齐摆满的却不是书本,而是数量巨大的档案袋。房间正中摆一张书桌,很宽,上面除了台灯和打印机外没什么别的东西。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个房间本来应该是一间书房,但现在,真要说的话,更像一间档案室。

张允从别处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启动并连上打印机。

“你可以从最右边看起。”张允没有抬头,从书桌下拿出一叠新的档案袋。

“可以看吗?”陈雪有些惊讶。

“当然。”张允笑说。

陈雪走向书架,打开玻璃门,抽出里面最后一份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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