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很强!感觉...完全超出我的认知了...”女孩不安地眨眨眼,声音越来越低。
“我真的能学会吗?”
梁思琴来到两人身边,张允的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没有问你这个。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刚才在旁边你看出了些什么?有什么想问的?”
杨芪连声道歉,张允脸色变得更难看。
梁思琴走来捏了捏杨芪的肩膀,轻声说:“别紧张。”
女孩低头回忆了一下,将当时脑中所想如实告诉张允。后者点了点头。
“大致是对的,只不过你所谓的长度优势并不确切。哪怕长剑与长刀同样长度,长剑的一切进退仍能奏效。就拿最后的那一步终结来说,我的长剑架在胸口,并未发挥长度的优势,而之所以能够轻易地架住梁思琴喉咙而没受阻挡,是因为我身体的半转加上手腕翻转导致她误判了长剑的轨迹,她以为这一剑是斜劈,却没想到剑这么快在胸口落位。”
张允手指白板,“所以,一切在实战中会用到的技巧,我全部都已经讲过了,接下来便要看你如何消化。”
他转身,再度走向剑台,梁思琴向杨芪投以鼓励的眼神。
“加油。”
杨芪点点头,拿起白板旁的长剑,入台。
张允架剑砍上,由慢及快。
“不穿高跟鞋有好处也有坏处。高跟鞋省去了踮脚所需的体力,创造了更高的重心和出手点,却需要更强的控制力——”
剑被吸入张允的节奏,杨芪早在听完这段话前便败下阵来。
“而且非常依赖一块平整而又有摩擦的地面。”
点头,立剑,张允再度压上。杨芪后全转撤开一步,架剑想劈,但步伐没跟上节奏,剑也并不意外地偏离了目标。
“把注意力放到脚步上!”张允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耐烦,带有一丝怒气。
杨芪吓得一抖,步法慢了三分。她尝试在脑中推演每一步,却跟不上张允节奏;手中长剑纵使不再胡乱挥舞,也并不能附着上灵性,只是更慢,更钝了而已。
翻飞的长剑逼迫女孩做出回复。
她咬咬牙,放任自己的身体接管战斗,接下一剑。又一剑。
步法逐渐娴熟,杨芪转得飞快。一剑反刺,张允却不在面前。
长剑重重拍在杨芪肩膀上,她讶异回头后才意识到,老师竟在自己身后。
“你在看哪里!”
长剑推开杨芪,又一剑斩去。杨芪半转避开,手中锋刃横向斩去,指张允手背。张允抬肘压手,剑格架住斩击,剑尖则同时指住杨芪眼珠。
“呵——”张允长叹一口气,剑交左手,杵地,右手从腰侧暗袋里取出一个小烟盒。衔烟,擦指,火石流出火星,点燃了火柴,点着了细长的香烟。轻啄一口,左手便又抬剑向她挥来。
接这一剑,杨芪右臂猛地一颤,竟是差点支持不住,赶忙撤开半步,但剑尖又至眼前。
杨芪侧转避开,张允也无后手,剑收回身侧。借着空余,杨芪这才意识到张允性格的转变源于单手持剑。她心意一转,迈步向前。
张允上撩,杨芪转身避开,剑反斜劈。
张允强行压下肩肘,剑正中劈下。
杨芪再转,剑半劈半刺,探向张允侧颈。
张允退开一步躲闪,轻甩长剑架回身前。杨芪不追。
张允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嘴角还是如他一贯的一丝不苟,眉眼却柔和了许多。
剑再次举起,斜着身子落下。杨芪转身,张允却霎时耸肩跟进,手臂送出剑尖,直指杨芪喉咙。
待杨芪视线转回正面,已经有些太晚了,剑尖锋芒闪耀无比,而她倒身规避则狼狈至极。
张允翻了个白眼,但转眼看到杨芪脸上仿佛是刚听说要出去玩然后兴奋地把家里墙踢脏了结果挨了妈妈一顿骂的小孩的后悔神情时,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搞得杨芪一脸不解。
“转身,就一定意味着失去对方的视野,”张允收拾了下打趣的心情,重归严肃的语气,“你肯定知道用耳朵去听对方的动向,如果我一大步踏上来,你肯定能听见,但是如果不是呢?如果是挪步、转腰、耸肩、伸臂,这些更难察觉的动作呢,怎么办?”
张允熄了烟,抬手。
“再来。”
杨芪举剑,转身为攻,长剑刺向前去。张允反刺她右侧空当,杨芪再转,避开来剑。
张允假意向前逼近,却在被杨芪洞察前抽身,挥出一记横斩。杨芪冷静地继续贴近张允,剑格挡开斩击,翻腕架劈回击。
张允空出右手,自下抬开了杨芪左肘,也自然破坏了她的劈砍,而另一边,单手用力挥下长剑,杨芪进无可进。
张允确实没想到,杨芪一膀子直撞进了自己怀里。他皱了皱眉。
肩膀结实地吃了一记冲击,但张允下盘足够扎实,回过劲,就便顶开了杨芪,自己也稍稍抽身,左手长剑则依旧挥下。
但见杨芪借着张允给的对抗力,飞速地转身,长剑在高速下黏住张允的。又一转,剑尖架住张允的剑格,强大的扭力便要将长剑挑飞出去!
张允却不做对抗,反是手指轻拨长剑配重,剑尖转了方向,旋转一周,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将剑甩回身侧,点头示意杨芪。长剑归回架上,梁思琴走进剑台,拍了拍女孩。
没有开口,有些新的东西却在两人之间涌动。
杨芪想明白了,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自信,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力量。
她抬头直视梁思琴的双眸,后者也回望她。
张允留两人吃晚饭。时间不早了,草草收拾了几个菜,三人吃好,杨芪便又要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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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挺顺利?”
送完杨芪回家的路上,梁思琴特意买了张允喜欢的泡芙,绕道送了过来。
沙发上的张允抬眼,看到在门口换鞋的梁思琴,没做什么反应。
“吃吗?”
张允摇摇头。梁思琴走进厨房,把泡芙放进冰箱。走到客厅。
她在张允面前坐下,开口。
“她已经准备好了吗?”
过了会,张允才开口。
“当然。”
梁思琴一时间没再说话,张允也不肯往下再讲,两人陷入沉默中。
“我想问的是,杨芪对于长剑的理解,足够透彻吗?”
张允皱眉,但很快回答。
“转身——那个时候,你会失去视觉上的、最直观的对敌人的观察。
想要规避,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洞察身边的一切。声音、气流、杀意、味道,让它们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第二种,就或是干脆选一个无论如何都可以继续走的路,以不变应万变。
杨芪选了第二个——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你呢?”
张允的眼神不太友善——其实自进门来,梁思琴就感觉如此。
“第一个。”
梁思琴点了点头。
“其实她都知道的,你想问的一切,她都知道的。
我笑她之前,你有没有看到她的眼神?那是后悔而非惊讶,说明她本身就懂,甚至可能在我和她说旋转这个词的时候,她就自己想到了。”
几乎察觉不到他叹了口气。
“她确实学得很快。”
不知是因为张允态度的冷漠,还是杨芪走后心情不好,梁思琴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业火。
“张晴呢?”
张允闭上了眼睛。
“张晴怎么样?”
梁思琴紧追不舍,见张允无动于衷,干脆起身站到他面前。
“不怎么样,如果你问的是教学进度的话。”张允没好气地说。
梁思琴叉着腰,叹了口气。
“到底还要多久?”
张允气得笑了起来。
“什么叫还要多久?”
他手扶额头,又补了一句:
“你在急什么呢?”
梁思琴喊了起来:“我是问你还想折磨她多久!”
张允结实地喘了几口大气,坐在沙发上没动。
梁思琴翻翻白眼,正准备继续,张允开口了。
“张晴的天赋真的很高。”
梁思琴呵了一声。
“那杨芪的天赋,你之前看出来了吗?”他顿了顿,“张晴和她有区别吗?”
“我完全不知道她这样天赋的人的战斗方式,所以我无论多么努力,怎么教都没有效果。”
他抬头看着梁思琴。
“杨芪只用了三个小时,我却用了三个月,是我天赋比她差吗?还是说是没有人教我?梁觅衡成天没事就喊我练剑,可最后我还是靠自己。”
张允语气软了下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二人无言。
“或者,她要是真的觉得跟着我学是一种痛苦,你告诉我,我也会停手。”
梁思琴点点头,走出房子,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