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考试。
他看了一下严开亮给的试卷，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上面的内容都是他未曾接触过的。
“这……好像不是高中学的东西吧？”他放下试卷，懊恼地看着严开亮问。
“我有跟你说我的私人考试是考高中的内容吗？”严开亮反倒阴阳怪气了，“你可别说不公平，我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
“你做不做随你便，我只是给你个机会。多少人想要都没有的机会。”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换不回来我要了也没意义。”
“那就做呗。哥们儿，我们就先回避一下呗。”严开亮也不多说，招呼余凯文跟自己离开。
“有必要走吗？”
“没必要，但哥们儿不会想坐在这里一直看吧？”
要这么说的话，余凯文确实不太想。什么样的人会喜欢看别人做题还不觉得枯燥无聊呢？她想不到。
本来朱曼露是不想的，但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完，也不能耽误余凯文的时间——或者说减少共处一室的时间，免得看自己原本的脸看多了产生心里不适。
但说来也奇怪，他们这几天好像也没有感受到这种不适，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朱曼露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对自我身份的认同已经被改变。
要不是余凯文选择用“土妹子”形象示人，恐怕他看久了都会产生错觉。
于是，他就在活动室一个人对着试卷奋战，余凯文和严开亮就去操场遛弯了。
虽然夜幕降临，但操场上依然有很多在训练的人。月考结束后，接下来的运动会就是大家放松的机会，晚自习没安排的都出来训练了。
“你给她的都是什么题啊？”余凯文并没有看到那些题，所以多少有些好奇。
“反正比高考难得多。”
“比高考难？”
“她想证明实力，但我是来看她高考实力的吗？”
“呃……”
“反正她只是想证明实力，想让我正视她呗。其实我估计她也不愿意出国留学的。”
“你看出来她不愿意了？”
“像她这种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你觉得她一个人敢走到外面去吗？”
“……”
“当然，我肯定是会去的，哥们儿要是想去……”
“……你就别问我这种事了吧？”
“好好好，我不问了。”
严开亮还真就不问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操场上闲逛，但余凯文特别在意黎帆婷的动向。毕竟严开亮真的放心把身体交给黎帆婷吗？
“你这么在意她吗？”当余凯文提及此事，严开亮却觉得不可思议，“哥们儿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你把身体交给她到底是图个啥？”
“哥们儿很想知道？”严开亮停下了脚步。
“……你不说就算了。”余凯文顿了一下，打算接着迈步。
“我就是想让她取代我，你信吗？”
这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让余凯文脸色大变。
“取……取代？”
“没错，取代。”
“为什么？你是不要‘严开亮’这个身份了？”
“怎么说呢？哥们儿可能不能理解，但我觉得比起固定成‘严开亮’这个身份，我更想做一个大胆的尝试。”
“什么尝试……”
“假如她最终能彻底取代我，而我又彻底取代了她，那么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啊？”
“我再说简单一点，当我和她取代了彼此之后，是否意味着一种死亡和新生。”
“这……”
余凯文的嘴角抽搐着，严开亮的想法以及为此做的事情确实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我就这么问吧，如果她最终能够完美融入‘严开亮’这个身份，你是否觉得这意味着‘黎帆婷’的死亡？”
“那应该取决于她到时候认为自己是谁……”
“既然融入了那就肯定认为自己是‘严开亮’而不是‘黎帆婷’了呗。”
“但她依然保有‘黎帆婷’的记忆……”
“不，这些记忆到时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甚至不会再使用。”
“……”
“哥们儿说不出来了吧？”严开亮嬉笑道，“我发现了一个关于交换的盲点。”
“盲点？”
“总是有人觉得交换是一种取代彼此的现象，但却从不认为取代彼此是一个死亡和新生的过程。”
“这话怎么说？”
“首先，如果你没有本事从根本上改变别人的认知，那么别人就只会从表象来认识你。比方说‘严开亮’这个躯壳，如果把‘黎帆婷’的意识装进去，那么除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其他人只会认为她是‘严开亮’，即使她表现得跟‘黎帆婷’一样，只要她不说实情，别人也只会认为‘严开亮’的性格变了。那么哥们儿，你认为她有没有勇气跟别人说自己其实是‘黎帆婷’？”
虽然是假设，但余凯文觉得黎帆婷应该没那个胆子借严开亮的身份说这种话。
“哥们儿心里有答案了，我猜你觉得她没有。那就对了，这就好比是‘德不配位’——你在取代别人前，得考虑你是不是有这种能力来取代。一般来说交换的都是已经‘定型’的人格，所以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在这样的前提下，弱势的人格是不可能支撑得起交换后的强势身份的，只会毁掉强势身份原有的一切。”
“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做什么……”
“我就是在搞试验而已，只可惜我好像只能跟黎帆婷交换，没办法。”
“只能和黎帆婷交换？你和其他人试过？”余凯文大吃一惊。
“当然啊，哥们儿都和这么多女孩交换过了，我也得试试我到底是不是也会这样。”
“你和谁试了？”
“我和……”
严开亮张望四周，然后朝着操场的一个方向招手。
余凯文看到一个戴着深色贝雷帽的女孩走了过来。
“喏，就她。”严开亮指着还在远处没过来的她说。
“你是真不怕啊……”
“只有‘守财奴’才害怕失去。”
“这……你认识她吗？”
“当然啊。”严开亮说，“她就是连爱筱。”
“连爱筱？”余凯文乍一听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刘运杰读的那个职高的新校长的女儿，同时也是我特约的‘情报贩子’。”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