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颜色⋯⋯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所看见的世界就失去了所有颜色一般,可这也不全对。
因为在这个没有任何色彩的世界之中,唯独我的身体有着颜色。
虽然温先生与另一个我都在说着话,可是却像是无法看见我一般。
为了确认,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实体还是存在着的。
但不管向谁吼叫,谁也没办法听见,也没法碰触到别人,会像是接触到水面一般的穿过去。这甚至包括了另一个自己。
简直就像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中一般。
说起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赤月理央。
与我一模一样的赤月理央。
就像填写了我的人格数据的人工智能机械人,与我是近乎完全一样旳。
现在我是不是有点冷静过头了?总觉得⋯⋯要影像中的男孩遇到了这些事情大概会大呼小叫久久不能冷静。
叶川莲。
不对⋯⋯我明明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才对的。
这时一阵如电流般的痛楚穿过脑袋。
呜⋯⋯
话说回来,要是那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话⋯⋯
那现在的我⋯⋯不就像是被世界所抛弃的废弃数据了?
如果将我自己比喻作是废弃数据的话?那就代表着⋯⋯
应该要有清除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我这样想着的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把会议室的光缐遮盖起来⋯⋯
牠⋯⋯在看我。
或许说,牠找的就是我。
我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掉头开始疯狂的奔跑起来⋯⋯把另一个我丶会议,一切一切都抛在脑后。
那东西⋯⋯那东西是⋯⋯
踢掉了脚下的高跟鞋,撕开西装裙的下摆,还好几次要跌倒在楼梯上,但不管我的情况是怎样的凄惨,我都得赶快的跑起来。
空气不断的压迫着我的肺部,不消一会我的体力就几乎秏尽。
那个黑影是一张脸。
一张巨人的脸,全身彷佛由某种纯黑色的泥状物质组成,勉强能够辧认出四肢与头部,但如同拙劣模仿人类的劣质人偶一般。
但由于我只能看见黑白二色⋯⋯那个巨人实际上也不一定是黑色的⋯⋯但我心中有种感觉,巨人只是看起来是黑色的⋯⋯实际上⋯⋯构成那巨大身躯的物质是什么,我无从得知。
五官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石质的面具,面具上还有一对特别明显的角,如同牛头一般⋯⋯
温先生的会议室有三层楼高,那就代表那个巨人,起码有十米高。
"对上眼了⋯⋯我和"那家伙"对上眼了⋯⋯"
因为恐惧,我的嘴唇不断颤抖着。
不知为何的,对于那个"东西",我从心底里涌出了,"牛头"两个字。
仿佛是那东西的名字⋯⋯一个名为牛头的怪物。
眼前就是出口⋯⋯
我向着眼前大厦的出口狂奔着。
穿过一个个人来人往的人影,现在那些灰色的人影都变得对我毫无意义。
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那东西⋯⋯想要抓住我⋯⋯
温度丶湿度的变化我也毫无感觉,我甚至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还在原本的世界丶还是去了另一个空间。
总之⋯⋯必须要离开这里⋯⋯我的位置已经被牠发现了⋯⋯
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想像⋯⋯
说到牛头,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冥府。
更准确来说是地府。
可是⋯⋯我明明还没死。
离开了大厦⋯⋯迎接我的并不是阳光。
而是巨人的俯视。
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阿?
那像山一般的身体就横在了我的面前,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到,那牛头面具之中并没有曈孔⋯⋯那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牛头只是如山一般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没做。但不知为何我能从那双只能勉强算是眼的东西之上看出审视的意思。
赤月理央阿,赤月理央阿,你一定要冷静。
眼前这鬼东西算得上什么呢?
牠有父亲大人可怕吗?牠有哪些名门子弟一边闲聊一边偷偷把手放在你肩膀来得可怕吗?
没有的话。
那就不要放弃⋯⋯
如果我是因为要追寻某个违和感而犯了某个禁忌才会来到像是地府的地方的话⋯⋯
那我就更加不能放弃了⋯⋯
被那种混蛋原因而落得这种下场的我,会甘心吗?
努力到现在的我,会甘心什么也不知道地被任意摆布吗?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拼尽全力地,报复一切伤害我的东西,要是力量不够就用智谋,要是智谋失败就等待。这才是我,赤月理央的作风。"
脚底的丝袜已经磨出了许多破洞,裙子也被撕成高叉状⋯⋯
牛面巨人彷佛感觉到什么,那巨大的手朝我头顶拍了过来⋯⋯
四周的垃圾桶与路牌都几乎要被巨人的风压吹得飞起。
但我的时间却如同静止了一般。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既视感⋯⋯
许多影像瞬间闪过⋯⋯
头如被高压电流电过一般。
虽然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定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被这个世界取走了。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件,重要得要我用生命中所有东西去换也可以的东西。
你确定吗?
有把声音这样说着。
真的,想要知道到这个地步?
现在还可以回头的,还在⋯⋯还不会被世界所排斥的。
告诉我。
求求你,告诉我!
只听着那个声音我就彷佛能够捉住些什么⋯⋯
那是一条,连接着天空的光之绳。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打开吧,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丶在这里未曾发生过的⋯⋯属于我的丶最珍贵的记忆。
嘴巴如同变得不属自己一般⋯⋯说出了像是咒语般无法理解的文本。
瞬间⋯⋯在脑海中许多的画面一闪而过。
初相识的教室丶襄儿丶辉夜⋯⋯
泪珠,滑落。
"叶川莲⋯⋯你这个笨蛋!!!"
瞬间,时间恢复了原状。
少女如同哭喊的嘶吼声,那另一个世界之中某个男人自然是聼不见的。
可是那名为鬼眼的奇物⋯⋯在那男人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度的链接了起来,超越了时间,超越了因缘⋯⋯
巨人的手掌无法拍下来⋯⋯因为那已经被深紫色的风刃切成了两半。
连同身躯都被一并的切断。
从断面中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这是,身为"鬼"的力量。
液体静静地沉入了大地之中,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我跪倒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止不住自己的涙水。
"笨蛋⋯⋯笨蛋⋯⋯笨蛋⋯⋯"
为什么会把我忘记了⋯⋯
我明明就连忘记了也一直在努力着⋯⋯
你能知道我想要和你搭话,却开不了口的心情吗?
你能知道⋯⋯我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只靠着既视感走到你面前却被你远远躲开的心情吗?
你以为每次在花园中的相遇都是偶然的吗?
为什么你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人渣混蛋。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赤月理央,在八年前"本应该"已经死了的才对。
如同理所当然一般,我的身体,正渐渐变色半透明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我们会把这些事忘掉⋯⋯
而且并不是忘掉,而是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漫无目的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街上行走着,那些灰影都变得毫无意义。
与鬼眼的链接也只能用不稳定来形容了。
大概是无法像之前那般直接与他对话了⋯⋯
所以说叶川莲是笨蛋。
"笨蛋!"
不知不觉地⋯⋯居然来到了眼前的高级住宅区。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这里是⋯⋯柳如雨的家。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也不知道这地方。
就像是冥冥中有股力量,驱使我来到这里。
在这个灰色暗淡的世界之中,头顶上却仿佛有股强光,驱使着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楼顶上有一个女人。
被一团光球围绕着,双目失神地,从楼顶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