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之中,几个手持红缨枪的身影突然闯出,趁他们的注意力被空中的情况吸引,枪尖往地面一柱,以撑杆跳的身法,突破了秦飒和弓箭手的防备,借力跃上校门和两边的围墙。
一人扑向秦飒,反手持枪杆末端,枪尖直取他的眉心,秦飒双拍交叉,挡在枪尖前,对手立刻变招,手臂一抬,枪尖下沉,取其腰腹。
秦飒两只球拍酷炫无比地一旋,反抓拍柄,交叉向地面一压,来者的长枪仿佛被钳子般钉入水泥之中。敌人悬在半空,变招却也不慢,遽然之间将一枝燧发长枪从红缨长枪半截枪杆中拔出——竟然是冷热兵器双枪合一的精巧构造,依旧顶向秦飒的眉心。
秦飒哈哈冷笑,保持反抓球拍的姿势不变,拍柄向上一撞,打在对手包着绷带还渗着血的膝盖上。
对手惨叫一声,趔趄着落地,脸上又挨了一拍,被甩出了校门的范围,向着下方倒去。
秦飒认出了他,正是之前被向日葵误伤膝盖、被狂书生从图书馆放掉的白帽子。
“这就叫通货膨胀吧?狂书生,你花出去的钱马上就回来买你的命哦!”
狂书生此刻正好单手举火撩天,以折扇为辅助翼般,旋转落回校门之上——还颇有一丝武侠里的帅气飘逸。
还有他居然立刻理解了秦飒带刺的玩笑话。
“无妨,小生本就命苦,一辈子吃通货膨胀的下等人。”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杆长枪伸来,“啪”地一声,半路挡住了秦飒挥出去那一拍的力道,接着枪杆顺势向外挥去,给坠落的同伴抓住,止住了跌势。
手持燧发枪的白帽子立刻回神,身子还悬在校门外的虚空中,再次举枪瞄准,然而不等他扣动扳机,那杆长枪却拽着他向校门另一角挥舞过去,他的同伴臂力惊人,以校门为直径,划了个半圆,单手就把他拉了上来,稳稳落在另一端的门楼檐角上。
秦飒趁救人的白帽子手中那杆长枪还来不及挥舞回来,当机立断欺身杀入对手半臂以内,还是反手执拍,把羽毛球拍当成了铁尺来用,使出一套冲拳——趁虚而入他最为擅长,无论是对敌,还是勾女。
对方一瞬间就中了他十几连招,连连后退。
被拉上来的白帽子见势不妙,举枪瞄准,发觉中间隔着个狂书生,于是稍微平移枪口,开火。
狂书生听得枪响,轻描淡写地挥了一下折扇,燧发枪的铅弹便被吹得无影无踪,把开枪者看得目瞪口呆。
“阁下真的以为,以火药激发的子弹,会快过『觉醒者』本身的速度吗?”他叹了口气,总有些人执迷不悟。
『觉醒者』手持冷兵器或者羽毛球拍,不是因为无法搞到现代武器,而是因为大部分现代武器的原理根本对其没有杀伤力。
『觉醒者』本身就是“扳机”和“火药”,哪怕手上拿着的是板砖或者铅球,也可以变成炮弹。
“南宫兰露”不直接破坏『边缘少年』们正死守的校门和校园围墙,也是因为他目前还愿意遵守活动规则,而不是因为无法破坏。
燧发枪手慌慌张张地装填,重新瞄准——突然几根锁链飞上来,把他拽了下去。
空气中只余下几声惨叫……
狂书生转身面对此刻与秦飒对峙中的高大男人,心里像堵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黑帽子方的防线岌岌可危,旧校门那边的火势还在蔓延,以雨伞飞越校门与围墙的白帽子们陆续侵入校园,围墙上的箭手们还在竭力战斗,围墙后的形势不明,可以不时听见那个不良少年的兴奋怪叫,令人心浮气躁。
秦飒刚才的连击密集地命中了手持红缨枪的高大男子各处要害,对方却仿佛毫不在意。
只见他嘴上甚至还叼着根烟,单臂夹着长枪,拿出一个颇气派的Zippo打火机点燃。他另一只袖子空空荡荡,虽然只有一条手臂,依然很帅气淡定地在战场上点着烟。
“得,你有钱,你大嗮啦。”秦飒反过羽毛球拍,另一只拍子插回后背的皮带上,单拍摆出职业选手接球的姿势,又有点像是“牙突”的起手式——对手不弱,他打算全力出击,嘴里却不离嘲讽。
流星般的箭矢在他们周围纷飞,高大男子突然出枪,然而目标并不是秦飒。
白帽子箭手从远处而来的掩护射击被他的铁枪扫落,令正打算挥舞球拍抵挡的秦飒大大吃了一惊。
“我该说谢谢吗?”如果敌人趁着他闪避或击落箭羽的时候攻击会是什么情况?秦飒瞪着他,心里计算着。
男子默默地抽着烟,稳稳立于瓦檐之上。
“年老师,旧雨重逢,别来无恙?”狂书生突然对男子打起招呼。
对方回头看他,狂书生心下翻涌,如秋风落叶,冷寂萧瑟。
“还好,就是肺不大行了。”高大男子冷淡地回应,好像在平常地谈论股票或者足球。
——『边缘少年』创始人之一,失踪多年的前辈,正戴着白色的帽子,立在敌人阵营。
“别叫我老师,那是我最讨厌的职业。”
“传道授业者,则为师,您当年传授于我等于黑夜生存之道义,吾等如何能忘。”
“哼!”高大男子苦笑一声,“你那别扭的说话方式还真是死也改不过来。”
此时白帽子阵营里开始架起一排好像迫击炮的物体,一列人举着火把立在周围——莲百忙中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们还打算干什么?
阵营中,有人拍了拍一位同样身背羽毛球拍的白帽子肩膀,指一指在校门上的秦飒,握了握拳头。
传达的意思是——拿下他。
那名白帽子点头,眼里露出凶狠的光。他的球拍与秦飒手中看似普通、材料却比兵器还要坚韧的拍子只有一点不同——夸张地闪耀着黄金的光泽。
林格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百无聊赖,刚被敌人偷袭的阅览室大厅还有些混乱,倒下的书架虽然被众人合力扶起,但四散的图书就无可奈何了,只能把它们堆在一处,等正牌的图书管理员上班的时候再来整理上架。
没人有空理他。
几米外,手持刀盾的短发少女此时安静地倚着书堆,翻看一本《格列佛游记》。身旁的龙纹刀静静地插在厚厚的词典上。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那眼皮薄薄、颇有线条感的眼睛翻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格只好把目光移开。
“喜欢电影?”一位恰巧路过、留着络腮胡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中学生的弓箭手和善地与他搭话。
“算是吧……你怎么猜到?”林格惴惴地回应。
“你衣服上的英文,在电影史上是一句悲伤的台词,但如果翻译成汉语在街上说出来,就可能要被当作骂人的话了。”弓箭手开了个玩笑。
林格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文化衫,不禁被逗笑了。
“你是索师兄的朋友?”
“同学,虽然他大我好几岁。”
“大家叫我『缘少』,跟索师兄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他有意无意地立在林格一旁,一边注视大厅里的忙碌,一边跟他攀谈了一会儿。
“你是怎么变成觉醒者的?”
“……”
“不方便说?”
“没……也没什么可以当作秘密的,因为我是个弱鸡。”
“呵呵。”缘少很有亲和力地笑笑,并没有嘲讽林格的意思,这种气质也许是他能在这群人里看上去颇受敬重的原因。
“林同学,我问个问题吧:你觉得『觉醒者』是什么?”
“超能力者?或者像美漫里一样的变种人?”
“『觉醒者』中也流传着这样的观点——不过不大准确,当然从表征来看,『觉醒者』的身体由于某种『基因改变』而突然变成『异于常人』者,也不能说是错误答案。”
林格摊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重新端详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然而——却不是『基因突变』,而是『基因回溯』——”
“回溯?”
“当前在夜世界流行的最可信的假说,因为『新月王国』的存在和他们保存下来的文献,也侧面证明了这种假说的可信程度。”
“新月王国?”林格好像并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国家。
“传说从几千万年前就一直存在的太平洋小国,可惜据说最近灭亡了。”
“?”林格更迷惑了,好像也没从国际新闻里听到什么国家灭亡,太平洋这边最近不是挺太平的吗?
当然,也可能是活在和平国度里的他只是井底之蛙,完全不了解世界上的战乱灾祸。
“现在大家比较相信的理论是,『觉醒者』身上拥有太古生物的基因,这种基因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人类祖先的进化历程之中,然而是在我们祖先还是海洋生物的时候呢,还是在已经具有猿人形态的时代,就没人知道了。”
听上去就好像是哪本畅销但是毫无严谨的科幻作品的内容。
林格回忆起自己作为普通学生的生活,似乎和这种宏大叙事完全挨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