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怀嘴上妥协了,拧不过她。
待烧完一壶热水回去,没进门李木怀就听到里面有说有笑。
李木怀站在墙下直摇头,费解她那张嘴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些事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做过,添油加醋一顿夸。
听了有一会儿,茶要凉了,这一进去万劫不复啊。
身后没来由的忽然多出一个人,好像神出鬼没的白日魅影,遮挡了刚想现身的太阳,背后一下变得阴凉。
以为看病来的,恰好借机脱身的念头马上令李木怀眼前一亮。
可回头看时却傻眼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当即认出来了,似乎变化没那么大。
就这样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许久不见,还好么。”
面前人开口了。
声音是陌生的,人就不一样了,多年不见更漂亮了,血色不复苍白病态。
双⽬犹⼀泓清泉,寐含春水;颜如胜雪凝脂,⾃有⼀番⾼华⽓质叫⼈为之所摄、⾃惭形秽。
女人黑衫如花,容⾊晶莹似⽟。如新⽉⽣晕、花树堆雪,环姿艳逸尽态极妍,道不尽的高冷清雅。
但她拒人的冷傲中颇具勾魂摄魄之态,⼜不能不魂牵梦绕。
简直判若两人,不敢轻易相认。
“你是?”李木怀脱口而出。
回答李木怀的是孙红娘的呼喊。
不合时宜么,不置可否。
“木怀,木怀?是你在门外么,快进来啊,跟谁聊呢。”
只见东方语书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李木怀为之一愣,更懵了,心道咋回事,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不客气呢。
李木怀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乱糟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一进门就发现不久前的热闹彻底揠旗息鼓,除了孙红娘,人家三口尚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来人身份。
“……”孙红娘脸上也附带上了些茫然。
“你们走吧。”东方语书淡漠道。
“婶子,这?”
“我叫你们滚。”
没来由的怒气引发冷冽骤降,诡异至极,仿佛天生上位者的压迫吓的人心尖打颤。
娘仨压根不敢和东方语书对视,太吓人了,怕不是遇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土匪。
一溜烟没了影子,孙红娘紧随其后。
李木怀提着装满热水的铜壶呆呆立着,自始至终一语未发,哪料她前一刻还好好的,一言不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人都走了,她高涨的气息方渐渐落下。
东方语书恍若没事人,纤指抚过桌椅,举目四望一切如旧,周遭布置的家什老样子一点没变。
“我平时喜欢清静,抱歉,刚才没收住,吓到你了么。”
“……还好。”
“记起我了么,李木怀。”
李木怀看着她的高挑背影回过神,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不徐不疾的倒上两杯热茶。
相亲的麻烦没了,思考如何婉拒的烦恼也没了,估计这家人以后都不敢再来。
但是面对轻易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倒让李木怀犯了难。
“真的是你。”
“是我,你叫我方语书就好。”
“你身体好了。”李木怀顿时恍然,压下了心中诧异,同床共枕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真名。
“托你的福,那几年把我照顾的很好,我恢复的很快。”
李木怀木然点头,要说爱人重逢多是件喜意,可心里更多还是隔阂。
虽然早已经想明白两人断了联系,那就没了关系,反正不正言不顺的成亲本就如同儿戏。
究其原因,大概是她无缘无故的来,无缘无故的走,心态再好的人也无法理解,多年感情付诸东流。
“那不错,喝茶吧……”李木怀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也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我去拿茶叶,早上的水有味道,压一压。”
乡野山村没有好水,做饭洗衣共用村口的水井,又咸又腥,煮过之后味道能减轻不少。
若想吃好水,只得去六里外的泉口。
“不用,过来聊一聊吧。”东方语书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随性不拘小节。
李木怀坐下道:“嗯,吃饭了么。”
“吃过了,你这些年怎么样。”
“凑合。”
“还给人治病么。”
李木怀顿了顿,其实她和自己的心情差不多吧,没话找话的硬聊。
“是啊,老样子,除了看病抓药也不会别的,做这些至少可以养活自己。”
“你不介意我搅了你的好事吧。”
“哪有好事,不如说你来的正好,雪中送炭了。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东方语书眸中掠过不可察觉的欣喜,淡淡道:“怎么,我看人家长的不错。”
李木怀不厌其烦道:“我这种人不适合成亲,别耽误人家。”
“我觉得你人很好。”
话经出口,微妙起来。
即便无心之举,气氛同样重要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绝对不是好人卡的意思。
李木怀应道:“啊,是么。”
“说话实说而已,那几年我失忆之后流落他乡,若非你无微不至的照料,我可能恢复不了那么快,或许早已丧命。”
“这样啊。”
“这次外出路过,看看你,等下就要走了。没给你带东西,这些钱你留着补贴家用,不多。”
放下一沓钱票,非碎银可比。
说是不多,据李木怀所知,存钱庄兑换钱票的方式要求严格,一张钱票最少十两。
迄今一两等于八百钱,二十钱一斗米独自吃半月。一百两已够寻常人家有滋有味过活大半辈子。
这一沓钱票论厚度二十张许,在城里置办一套小宅子绰绰有余。
由此李木怀更加确定,她一定是哪里的大户人家。
李木怀犹豫一番,问:“不用,太客气了,你收回去吧,这穷乡僻壤的花不出去,给我浪费了。”
“我能给你的不多,收着吧,给他们买些礼物送去,当作我唐突的赔礼道歉,不要因为我而坏了你们的关系。”
家里来客,留下吃顿午饭应该的。
反观东方语书将钱票推给李木怀,站起来径直走出房门,离开的架势。
李木怀则无能为力,比不过两条腿。
“今天就到这里吧,主要为了看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那边还有急事,先走了,再会。”
“再坐会儿吧。”李木怀扶着门框,习惯的客气挽留。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在家就别乱跑了,好生待着。”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其它还好,怪人怪脾气,然最后一句那么奇怪呢,来日方长是啥意思。
李木怀无论如何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