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停留,来到内院雨亭,临岸环水中潜藏游鱼百许头,一方静雅闲情,亭子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四周寂静里传来的动静。
李木怀也注意到了他们。
老者髯鬓斑白,鹤发童颜,脸上虽有皱纹但眸中不显老态。
“在下李木怀,见过院使。”
“哈哈,李小友果真仪表不凡,老朽叶山明,初次见面有失远迎,我和夏尚书刚刚还说起你,你就来了,路途迢迢真是辛苦了。”
“见过夏尚书。”
“嗯,李先生舟车劳顿,辛苦了。”
夏良柏军伍出身,建功立业丰功隐退,人至中年身形依旧魁梧,侧脸刀疤衬出面庞的硬朗。
尤其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又深藏暗流,当年驰骋疆场的杀气丝毫未泯,沉积了下去而已。
客气话都不适合三人,安排坐下,早预料到李木怀这两天会到,夏良柏每每清晨都会过来坐一会儿。
李木怀开门见山道:“不知夏尚书从哪里知道的我?”
“李先生可还记得三年前池水山路遇的一批败退兵士。”
困扰李木怀十多天的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了?
“怎么了?”
夏良柏推一杯茶水过去,解释道:“当年事出有因,幸遇先生搭救才捡回十几条人命。先生恩情久存于心,夏某没齿难忘。”
李木怀仔细回想,是去过池水山一带,从家里出门翻两座山就到了。
采药嘛,村里摸遍了,方圆数里哪有药草有什么药草李木怀一清二楚。
因此奇人怪事没少见到,经常顺手帮过一些人,那批兵士身负甲胄以铁面遮容,压根不知道长相和来历。
“这样啊,陈年旧事了,顺势而为不值一提。”
“于先生而言小事一桩,但若没了先生,夏某今天绝不能坐在这里。食人恩果千年记,终于托人寻到了先生,还请受夏良柏一拜。”
还好李木怀眼疾手快,为及时托住他方捏了把汗。
“使不得,千万别,岂不乱了辈分,小子诚惶诚恐。”
“这些年身负要务,帝命难违不可轻易离洛,不然必定亲自登门相迎。”
叶山明插话道:“行了行了,李小友一看就不是生性愚钝的人,夏大人真要感谢也不用这么急啊,李小友劳顿一路先休息休息可好?”
“是,是夏某考虑不周。”
李木怀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自我介绍,冥冥中早已打过交道,这个太医院院长看起来也是不错的。
然后关于为何举荐的事情算迎刃而解了吧。
之后的闲聊无非家长里短,事出夏良柏听闻了太医院缺人,又刚好得知恩人的消息,一切水到渠成。
叶山明捋着胡须,抬头望日,已经到了中午。
“夏大人,到时间了。”
“嗯,也好。”
李木怀不解,怎么忽然变了方向。
于是夏良柏接下来将衣服退到腰际,展露一身刀剑伤痕,侧腹还缠了一圈纱布。
他左肩一大块淤黑当即引起李木怀的好奇,皮肤下埋藏黑紫色的经络,渗人非常。
“让先生见笑了。”
“白荆毒。”
面对李木怀不经意的开口,不仅夏、叶二人为之一愣,连李木怀本人同样面露诧异。
一时默然,很快李木怀先反应过来。
首先的念头绝不认识夏良柏得的什么病,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症状,他隐隐发红的印堂是脏腑阳气无时无刻不在泄露的迹象。
对于“望”这门功课李木怀不敢说十拿九稳,一些复杂多变的症状需要通过询问病人来缩小范围达到精确。
这下看到了,有了推论,也就不用问了。
李木怀不由得看向用布包裹的镇尺,斜放在桌角,这时无形中建起的联系使得李木怀敢肯定那三个字是它通过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接着李木怀的认知中平白无故多了有关白荆毒的介绍,包括来历背景一应俱全。
“李小友知道白荆毒?”叶山明不可思议。
李木怀摩挲食指,再度看向镇尺,深知不是探究它的时候。
“源自昆仑墟之中的山海异兽。”
“哦?”夏良柏出声,眉头紧锁。
李木怀转而笑道:“院使大人以为如何。”
“不甚了解,”叶山明摇头,解释道:“此毒蚀骨难除,无惧水火。就算暂时剔除,不过两日便会从另一处冒头,实属诡谲。”
李木怀颔首:“这样。”
“我从医八十载,医术、丹道皆有涉猎,此类毒素平生仅见,也只在碑文拓印中寻到半点蛛丝马迹。莫非李小友尤精通毒症,一眼道出此毒利害?”
叶山明不明所以的神情显而易见,达者为师乃老生常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懂装懂是为医之大忌。
行医八十多年了么,入门需要七、八年吧,那他至少该有一百二十多岁,这都没见过那定是稀世罕见。
根据李木怀翻找镇尺给的知识所得,昆仑墟之地虚无缥缈,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方位难以捉摸。
里面的兽类更别提了,曾经最强大的修者都有去无回,一般人怎么可能见到,不了解属正常。
“院使太高看我了,早年跟随家父当游方的郎中,遇到过白荆毒,那人受高人救治捡回一条命。”
“真的?”夏良柏激动的问道,自从害了毒身体一天不如天,恐时日无多。
叶山明皱眉道:“夏大人别急,听李小友说完。”
李木怀稍加思索,怎么办呢,治疗的方法确实给了,可是下不去手。
脑子里倒是提供的有几个已经治愈病例的细致描述,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过。
此情此景纸上谈兵亦不为过,不敢轻举妄动,轻易出手医治。
“夏大人到过昆仑墟?”李木怀问。
夏良柏捂着肩膀,正色道:“一年前我奉君上之命前往兰芝县治理大旱,带人钻进丛林寻找打井水源,走着走着蓦然进了一片荒漠,只有我逃出来,其余人悉数命丧兽口。”
“后来呢。”
“我回到帝宫面见君上,君上说那里是一片虚无缥缈的地方。我本想谏言再行探查,留着那头恶兽恐更多人遇害,但是君上没能恩准,命此事不许再提。”
“那你知道袭击你们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夏良柏摇头,查遍古今典籍,找到白荆毒的字眼也只是在夹缝中偶然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