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回来只隔了一天，和风鹤岚约定的日子到了。
回想离家的这段时间，先遇风无咎，后是夏良柏，接着治好中风进而小有名气，再是得知东方语书的身份。
几经曲折，最终都捋顺了。
目下找书不着急，手头上还缠着一件棘手难题，解决了才算为这趟初来乍到的行程画上句号。
早早的收拾完，向文介打了招呼，乘上马车直奔眠龙雪山。
“你还没告诉我要找什么，眠龙雪山虽已过凛冬的季节，直到五月才能进人。”
“一种食血的虫草，等到五月就枯萎了。”
“找到虫草，风无咎就有救了？”
“看情况。”
“希望他命大。”
离开洛师城地界已是下午，抵达雪山至少等到明日天亮。
转眼天色渐暗，马车轻微颠簸无伤大雅，安安静静的行驶在大路上。
可谓百无聊赖。
沿途欣赏风景于风鹤岚而言十分无趣，不如盯着李木怀有意思，他一看书好像忘我了，手里的绿豆糕则捏了一路，掉渣掉的小了一圈。
风鹤岚面无表情，眼神幽幽，文文静静的始终不适合自己。
直接伸手抢来李木怀咬过一口的糕点，顺势倾倒他人怀中，平躺着仰望那张清秀面庞，丝毫不觉得害羞。
反观李木怀架起双臂，面色扭曲，此般突如其来的行径实在不能理解。
“你怎么了。”
“没什么，打扰你看书了么。”
李木怀眉头收束，答道：“只是觉得不大妥当。”
“夏轻佻前天被师门召回去了，临走托我向你道声谢谢。”
被无视了。
李木怀不做评价，谢不谢的无足轻重，看着腿上昏昏欲睡的人儿，接着回想起某个夜晚的突然袭击。
真是看不透她这类人，行事毫无章法。
“舒服么。”李木怀问。
“嗯，你要试试我的么。”
“不必。”
……
披星戴月沙尘滚滚，临近极寒之地草色越发稀少，多短簇僵硬的枯黄灌木。
天刚蒙蒙亮，溪水氤氲着白雾从岩缝中汩汩冒出，奔流不止，汇聚丈宽小河。
终于到了，下了马车则是穿上厚厚棉衣，举头放眼皑皑凄雪，满地凉薄，云霄此起彼伏。
风鹤岚仍春装不变，伫立雪地岿然不动。
“你不冷么。”李木怀喷吐热气，估计待会儿上了山会更恶劣。
“还可以，很凉快。”
李木怀跺了跺脚，拍着脸呵道：“行，走吧，争取明天赶回去。”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好在雪停了到处一清二楚，冻土上的雪兔子乱蹦跶。
李木怀睹物思物，好像这个冬天还没吃过火锅啊，可惜了蒜泥、韭菜花、羊肉卷、牛肉丸、大河虾……
“这里积雪这么厚，一株完整的杂草都难看见，埋在土地里的虫草怎么找。”
“普通虫草用不着费事，但我们要的依然是虫草，满足两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
“极寒难耐，遍地尸骸，深色土壤，”李木怀张望道：“尸骸久放，生虫在所难免，进而培育结成虫草，食骨肉之血滋养的偏酸性泥土而激发生长，”
“听起来很简单。”
“是啊，说起来容易，茫茫雪地，山高千丈，方圆十里怪石嶙峋陡峭难走，不掉进积雪埋藏下的冰窟已算万幸。”
“那你跟紧我，出事我保护你。”
明天赶回去也就说说而已，毕竟食血虫草李木怀头一次听闻，严寒低温实则完全不符虫草的生长条件。
且太医院更无存货，遂揣着凰灵仙所指的药名前去询问，听了文介的建议方选定眠龙雪山为首个目的地。
按照既定方略，第一天进山探个大概，第二天带着扎营的东西前往深处，一般在外围活动的野兽不容易死去。
几番探寻，登山爬高，不出李木怀预想，走的越深环境越恶劣，脸上都打上了白霜。
风鹤岚眉头紧锁：“要不然我找人来吧，你告诉我那个虫草具体长什么样。”
“我说我也没见过你信么，”李木怀吸着鼻涕，调侃道：“医者又是学者，活到老学到老，对我来说这就是功法绝技，能否学会也得亲自拿到手试一试才有资格评说。”
风鹤岚懂了，又好像没懂。
平生最讨厌这种说话方式，掖一句藏一句，尽管明白他所表达的意会。
风鹤岚上前牵住了李木怀的手，转头目视前方：“走吧，手这么凉，要不要握点东西取暖。”
“嗯？”
“虽然我不怕冷，光天化日脱衣服有伤风化，那就抓着我的手，是不是好多了。”
李木怀木然，无言以对。
“嗯，好多了。”
“再往前看看，有路我们就继续，没路我们就回去，反正山脚就这么大的地方，两三天便可以全摸一遍。”
二人手牵手缓慢行远，分明冷的李木怀浑身哆嗦，风鹤岚的掌心意外温暖。
修者么，难怪。
李木怀并不寄希望于山脚腹地找到东西，抬头望到远方顶峰直连天际云端的龙卷风雪宛如天幕降临，其内涌动雷光盘根错节，压迫感立即上来了。
此龙非彼龙，无愧眠龙之名。
试想光看着就无比危险的地方，应该没有生灵可以抵达，自然的威光岂容凡世之物僭越。
放心了不少，此行绝不会靠近那里，没错，不会。
天将日暮。
太阳快落山了，因遍地白雪的映衬，只要不刮风下雪，月光下行走照样畅通无阻。
话说回来，不至于日夜不休。
如果白天的冷是外伤，晚上的冷直接转化内伤，李木怀的自知之明一向明确。
回到马车处，生一堆火。
以军伍作背景的侯爷府邸，找一两顶营帐何其容易，简直唾手可得。
李木怀道：“吃完饭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
“你做的这是什么。”
“地暖。在地上挖一个两头通的火道，一边烧火，一边通往营帐里另一面，暖阁见过吧，差不多的道理。”
风鹤岚看向车夫，正跟着李木怀齐力挖土，新鲜玩意儿，这个男人顶有趣的，“动手”能力很强的说。
其实用不着这般麻烦，道一句你抱着我睡啊，寒冷月夜面临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