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生气了？”
“车上说。”
膝下一儿一女，秉性迥异。
城里人都知道只有风鹤岚更像风听吟，待人接物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
有些地方风鹤岚甚至更胜一筹，当爹的太过死板、执拗。
对于女儿私自外出探入险境的行动，风听吟并不生气，女儿一定有女儿的想法，将事件原委阐述明白即可。
眠龙雪山一事到头来虚惊一场。
回到洛师城已至第二天深夜。
马车穿过西城不绝于耳的喧闹，抵达太医院门前，风听吟亲自送李木怀进去，和焦急等待的叶山明、文介闲聊小会儿方离开。
洛师城的布局泾渭分明，越靠近帝宫的方向越安静，西城、南城每晚门庭若市，其余地方则漆黑一片安安静静。
该睡的都睡了，马车站停侯府门前，散去了车夫及无关人等。
风听吟方开口问道：“没了外人，现在可以说说原因了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爹，”风鹤岚抬起手腕，回忆道：“危险时常伴随机遇，要不是那个晚上冒险行进，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虫草。”
风听吟取下破损严重的护臂，领兵时佩戴的东西，有护身的功效，后来被她要走了。
算不上法器，品质过于低劣，加上风鹤岚全力催动将将抵挡雪暴冲击，侥幸躲过一劫。
风听吟颔首道：“护臂而已，坏了就坏了，改日我命人为你量身打造一件，可这和你绝口不提有何关系。”
“我要是说了，他该过意不去了，这个人有点傻，很实在。”风鹤岚仍记得那天李木怀听到六十万两表现出的神态。
“是么，很少听你评价别人。”
“爹，你相信他真的可以治好风无咎么。”
“你相信，爹就相信。”
从风听吟的脸上风鹤岚看不出任何怀疑的迹象，有时候老家伙挺无趣。
风听吟下了轿子，又道：“回去早些休息，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迎接你的这位朋友登门。”
从小到大风鹤岚不曾挨过打，老父亲让做什么做什么，每每出色完成。
渐渐大了，便放手了，很少管教。
因为自小培养的缘故，女儿的性格、实力风听吟心里有底，外出修行的这几年定然突飞猛进。
她所做的一切风听吟一贯选择尽最大能力为其考虑，此翻雪山一行就是很好的例子，相安无事的结果风听吟十分满意了。
风鹤岚回到院子，梳洗完已是后半夜。
侯府的下人很少很少，家风如此，行事历来亲力亲为，所以房间的原样不足为奇，掉地上的笔依旧在桌角躺着。
“唉。”
叹息之声可谓惆怅。
风鹤岚扶案俯卧，侧脸枕着延伸到手臂，这副懒散、无神的神情很难和她冷言冷语的作风相称。
捻起一张书写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页，未完成的话本而已，当初随便写写，想不到竟靠闲时的随性提笔赚的盆满钋满。
这些都无关紧要。
风鹤岚独自默默的趴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内容满意故事精彩，写完这一张纸就又可以出一卷，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是啊，找到虫草本该高兴，沐浴时风鹤岚忽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没错了，风无咎惨了。
……
隔天清早。
侯府一如既往的和平，三两人行色匆匆，忙着打扫各处院落，不出意外要忙到下午。
真不是个好天气，天空灰云几朵，转凉阴沉，树欲静而风不止，后院长廊却是安稳静谧的。
风鹤岚很少像今天这样文静呆着，和身旁跪坐的风听吟一样，等待李木怀诊治结束。
如昨夜料想，今早父亲待风无咎的态度不咸不淡，稀松平常般。
平时也就罢了，绝非好兆头。
“爹，”风鹤岚忍不住开了口：“你还在生他的气么，我觉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倘若此次顺利，不失为一次好时机。”
风听吟许久才道：“岚儿，今后无论你嫁人也好，选择更为高深的修行也好，爹都不希望你再为他人以身犯险。”
“像爹为了娘一样？”
“不然。”
“何解？”
“花，有凋零之时；爱，无传达之期；情，乃亘古不变之物。这是我对你娘的心念。行走于世学会权衡，为己身信念甘愿赴死爹不怪你；若为他人一己私利酿成的后果迎难直上，爹死不瞑目。”
“女儿明白。”
多说无益。
风无咎的做法风鹤岚不置可否，仔细想想好像没太大问题，写进书里完全称得上可歌可泣，令人悲拗久久难忘。
等过几年风无咎死了，别人顶多难受两天，相信风听吟也会接受风无咎信念的选择。
但人终究活着，生死一念间，唾手可得的活命机会反倒让女儿差点搭上性命，风听吟杀风无咎的心都有了。
二人静坐不再言语。
午时已过。
长廊外的阴冷寒气阻不住花香流淌，细闻风吟渐渐消停，各自的心思猜不透。
风鹤岚心情沉重，拜托李木怀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偷偷瞄一眼合目沉思的风听吟，最终没能说出口。
今天一天，侯府闭门谢客，推掉所有公务、杂事，只为等待前方门洞出现的人影。
来了。
百般焦急，成败全在来人的一句话。
风鹤岚急忙站起来，父亲依然纹丝不动，闭上眼睛像睡着了，毫不关心似的。
“老爷……小姐。”来人五官狰狞，喘气猛烈。
“情况怎么样。”
来人拼命点头：“好了，小姐，大公子好了。”
“真的？”
“嗯嗯，真的，李先生亲口告诉我的。”
“爹。”风鹤岚难掩激动。
风听吟缓缓张开双目，喝下一杯凉透的茶水，不温不火道：“去吧。”
风鹤岚百感交集，倍感无奈，眼看父亲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好自己先去了。
“嗯，我走了。”
留风听吟一人。
不大会儿的功夫，府里下人过来更换热茶。
风听吟起身道：“管家何在。”
“回老爷，在前庭清点货物。”
“告诉他，去一趟夏府代我转告夏大人，稍晚我欲登门拜会；另外你跑一趟太医院，就说风某人牙疾作痛，问叶院使可有闲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