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授课结束了,学生们意犹未尽也只能等到三天后。
李木怀收拾完讲义准备离开,一眼看到以文介为首的太医院顶梁柱们,聚到角落密谋什么。
“前辈们,该吃饭了。”
显然他们是知道的,冲着李木怀点头示意,转身走开。
李木怀百思不得其解,想叫住文介问一问自己讲的怎么样,讨要个评价,谁知属他消失的最快。
罢了,吃饭吧,吃完回去换件衣服,晚上前去赴约赏花。
路上走着,学生的问好无比恭敬。
太医院的学习氛围毋庸置疑,人人自觉,刻苦用功,一方面吃不了苦的不来这里,另一方面成为医者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李木怀倒想和他们聊两句,展示自己的平易近人。
然则大路坦荡,他们半步不敢上前,不敢比先生走的快,屏息凝神一字不言。
这让李木怀想找饭友都不能如愿,有时太年轻也不好,和文介他们那些五位前辈都硬凑不出一根黑头发的一起总觉得不自在,学生们又尊敬的不行。
导致来到太医院快一个月了,完全交不到朋友。
勉强可以交流的无非四位,风无咎虚弱静养出行不便,风鹤岚回宗门十多天了,夏轻佻早已离去;
剩下一个叶茯苓,醉酒醒来以后她便再未出现过。
还有言嫣那小丫头,管教不听、我行我素,想到就跑来看看,每次都用完成交给她的作业为由搪塞过去。
不得不说人家小姑娘确确实实聪颖过人,直叫李木怀无计可施。
简单对付两口,李木怀回闲林居换了身家里带来的衣服,搁置枕边的镇尺自诊治风无咎的当晚陷入沉寂。
还给了李木怀一张方子,嘱托找来东西熬一锅热水,将镇尺放入静置七日,可化镇尺之原貌。
李木怀答应了,带着根那么长的“烧火棍”不免引人嫌弃,风鹤岚都说它太丑。
“公子,公子?在里面么。”
“来了。”
闻见门外呼喊,来者不是外人。
李木怀许久不见叶山明了,院长不好做,每天太医院收到的请帖不计其数。
“院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事派人知会一声,我去找你。”
叶山明呵呵笑道:“我知公子淡泊明志,宁静以致远,毕竟此行代表太医院,内在固然重要,伴君上左右仪表也不能差了不是。”
“所以这是给我的衣服?”
“上次匆忙,为公子拿了件我的,这次我托人特意订做了几件,当给公子的见面礼,一点心意,万望勿辞。”
李木怀忙接入手,谦逊道:“院长大人使不得,用不着对我客气,我收着便是。”
“哈哈,公子快换上吧,门外接公子的人已经到了,放心去,这里不用担心。”
……
桃花坞,素有春朝水乡之名,港口日日繁茂不断,各方商人络绎不绝。
小到针头线脑,大宗亦不在少数,乃景国重要贸易集中地之一,南北往来互市名声远播。
既得水乡之头衔,取桃花作名,每年三月底四月初定为开春剪彩的好日子,宾客闻讯齐至,赏花、游船热闹非凡,都想趁节日讨个好彩头。
李木怀应约找到江边的一家茶楼,遥望江心点点白帆,离岸不远处的客船谓之庞大。
初一入茶楼,客人们忽然安静了。
观男子二十出头,青色镶边的长袍内敛低调,头戴紫金花纹冠,墨眉似剑,手持折扇贵气逼人。
实乃金质玉相,仿若天人。
李木怀平生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以前总认为下地的粗布衣裳才舒服,那些刺绣布帛华而不实。
亲身体验一回方知见识短浅,鼠目寸光无畏无惧。
“公子,喝茶?”小二招呼道。
李木怀将扇子别到后腰,就说叶山明多此一举,花里胡哨的拿着麻烦。
“我找人,二楼。”
“行,您跟我来。”
小店不大,多小摊小贩进来歇脚,最贵的茶叶二十钱一壶,二钱一碗的大碗茶卖的最好。
李木怀上了楼,径直向角落奔去。
桌上茶水纹丝未动,可能不合她胃口吧,干坐着不买东西过意不去。
“君上。”
“今天不分君臣,单纯出来闲逛,叫我主人便可。”
“是。”李木怀心里别扭,不得不答应。
“衣服不错,很适合你,以后就这么穿吧。”
李木怀低头道:“院长送的,说实话穿不太习惯,舒服倒是挺舒服。”
“你既为大先生,出行在外代表的是太医院门脸,医术姑且不论,仪态切不可随意。”
“主……嗯,教训的是。”
“路上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东方语书亲自倒水,风听吟来了也得诚惶诚恐,好在市井中人几乎都没见过女帝圣颜真容。
茶是一般茶叶,平日里李木怀喝白水从不讲究,一碗下去滋味更甚,味道是极为普通的,除了涩还是涩。
“我听说你在太医院开了课程,效果显著。”
“学生们抬举,不值一提。”
“每天只上一个时辰,不觉得太短了么,外面的私塾学堂日升起日落归,授受尊师重道之法礼,日月星辰之幻变,充实的。”
李木怀犹豫道:“是,我会考虑的。”
东方语书凝望低眉的李木怀,眸中古井无波却隐隐闪烁,极为隐晦的审视。
显然这样的回答令东方语书十分不满,充满搪塞和应付的嫌疑。
“传闻太医院李公子学识渊博,授课方式新颖,颇受学生喜爱,可惜这位李公子露面时间极短,甚是无奈。”
李木怀为之一怔,咋了,发生甚么事了发生甚么事了发生甚么事了……
“啊,这样,是我疏忽了,回去一定多听一听学生们的诉求。”
“难道李公子就没有自己的见解?”东方语书语气拔高了许多。
李木怀眉目忽闪似懵懂纯真,呆愣道:“……有,我考虑到学生们可能课业繁重,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放我这里,他们也需要时间处理自己的内事。”
“然后呢。”东方语书凝眉以望。
“然后若是我把全天都占了,其他先生或许会对我产生成见,授课的目的只是为了给那些计划不明的学生解疑答难,莫要虚度光阴。然授课时间短实无奈之举,故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一口气把全部的真实想法吐了出来,鬼晓得对不对,反正就这样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