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不亮,鸡未鸣,江岸祭祀迎日升,祈求江神保佑行船无害无灾……
这些是李木怀吃早茶时听老板说的,雾蒙蒙的后半夜桃花坞男女老少齐聚北岸港口。
每年此时彻夜不眠,代代传的摇桨号子一遍遍呼到黎明,这是对江神的敬重,每一个桃花坞子孙的信仰。
东方语书问道:“这里的民风,你觉得如何。”
“世代相传的信仰,我哪有资格评论,入乡随俗,值得尊重。当然,还要得益于君上护佑下的国泰民安,才有的风调雨顺。”
“你的嘴很甜,需要我赏赐你么。”
“……”
赏赐不赏赐的李木怀无所谓,重要的是拿捏不准分寸,看到她就想着处处照料。
多可怕的想法,幸好认清了事实。
过节嘛,各地商人去了江边讨彩头,跟着鼓乐游街走巷;其他不相干的宾客自然到处闲逛,赏花、赏水、赏春光。
桃花粉,梨花白,菜花黄,才子佳人仰面陶醉,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越往深处人越少,渐渐的为红色取代。
大片海棠树,乍一看还以为是秋后枫红的烂漫,低头一览竟是盎然的灿烂,走近一观手捧骨朵方觉大意了。
海棠虽美,远不及桃花有名。
桃花坞的名产桃花酿、桃花仙,自古文人墨客多爱桃,吟桃,咏桃,时成一股风流,夸的桃花明艳动人、羞粉欲滴。
漫步花丛,棵棵海棠粗壮硬实,枝叶繁茂清香悠久。
转过弯,白衣身影闯入眼帘,年轻男子背手仰望,捻起海棠凑近一闻,深深吸入心肺直到力竭,如痴如醉的表情仿佛春宵值千金一般的没出息。
“呼……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似乎注意到身后来人,丝毫不在意被人看到古怪神情,笑如和煦春风,温文尔雅略带痞邪。
“二位也是来赏花的么。”
“正是。”
“嗯嗯,难得遇见同好,公子觉得我这首诗如何?”
李木怀扬起眉头,直言:“花前月下,香雾朦胧,诗是好使,只怕作诗者另有其人吧。”
萍水相逢,无凭无据质疑他人乃文人大忌,就连东方语书都十分惊讶。
反观对方面色几经变换,皱着眉头打量李木怀,气氛一下冷了许多。
是啊,无端指控也就算了,都不认识见面就指责,这么盛气凌人的嘛。
但白衣青年突然的大笑令东方语书非常不解,见他脸上的不悦迅速转为精彩欢喜。
“兄台哪里人,高就啊?”
“郎中而已,暂居太医院。”
青年挠头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啊,装深沉我果然还不够格,一下就被识破了,公子为人直爽,想必颇受女子恋慕。”
言语间,看向了东方语书,不似留恋轻轻带过,发誓这是毕生见过最完美的女人,境界高深莫測,眼眸深邃難以捉摸。
非她好感之人无法靠近,胆敢冒犯势必见血,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李木怀不予理会,问道:“兄台可姓苏?”
“嗯!公子神算,”青年眼前一亮,忽然道:“哦,瞧我的记性,都这么晚了该回了,不然免不了皮肉苦,二位眷属佳人慢慢聊。”
急匆匆跑开,背影的惊惧不像假装。
过客罢了,东方语书更在意李木怀的笃定,随便怀疑别人不是好习惯。
“你们认识?”
“第一次见面。”李木怀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作假诗。”
“说来话长,我从前听一位仰慕的大贤念过,比他年纪大多了。”
“苏姓又作何解释。”
“我唬他呢,结果弄巧成拙,不排除他骗人的嫌疑。”
东方语书信了牵强的解释,回想青年的四句短诗,一个峰回路转的“只”字堪称精彩。
林间更深处。
一棵更为高耸的海棠树伫立中央,花开鲜艳夺目,血色浓稠让人又惧又喜。
风一吹,树叶沙沙乱响,该是这片寡淡之地的长者。
常说十年长成树木,这般巨大敦实千年少有。
抬头海棠花姿潇洒,繁开似锦,古往今来的小圈子里素有雅俗共赏的名号。
此夜此景,壮阔繁花触目惊心。
东方语书静立树下墨发如漆,拂面春风轻拂俏颜不觉寒冷,仰望水眸晶莹婉转,尤眼角的一粒细痔溢出沾衣欲湿的烟雨,如胶似漆春情缠绵。
李木怀不由一呆,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不记得她还有泪痣,难不成以前都疏忽了。
“走吧。”东方语书低头的眼眸平淡失色,一如平常的淡漠。
“不看了?”李木怀回神道。
“适可而止贪多无味,领略了地上的花,再去看看天上的花,不虚此行了。”
……
烟花也是花,它的美丽虽稍纵即逝分外短暂,但是多了随性,想叫它何时绽放就何时绽放。
准备到港口山岗上看的,不知不觉凭靠阁楼栏杆看入了迷,眼花缭乱,脑子昏昏沉沉。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时令芳菲待到过季便只能等来年;烟花则于触不可及的高处展现转瞬间的张扬美丽,下一颗焰火紧接着盛开绚烂。
一直延续到午夜子时,供应从不间断。
天上“莺莺燕燕”的霞光看的人应接不暇,谁也不会记得上一个是什么颜色,给人很容易给人的感觉,这和经常狎妓的名流贵胄们有何区别。
远方山头一颗巨大焰火宛若悍雷炸响,将李木怀从梦中惊醒,茫然的望着,咽喉滚动口干舌燥。
东方语书看着瞌睡了有一阵子的李木怀,红唇轻启,微露贝齿雪白,止住了话语。
无意间的下视瞥见一处不安分的躁动,这时东方语书眼中流露精芒,非常好奇他是否做梦了,梦的内容是什么,有自己么……
“怎么了。”
李木怀缓过劲后明显察觉到了什么,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下卷起来的衣服,翘起二郎腿掩饰过于仓促突兀的尴尬。
“咳,没怎么,几时了,该结束了吧。”李木怀很少有的不正经坐姿。
东方语书不由得低眉再看一眼,淡淡道:“还早,饿了么,叫点吃的。”
“不必,我不饿,这天上的花确实美啊。”李木怀双手抚膝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眼里只有焰火。
啪啪以啪啪……的在天边炸响,激烈着,角逐着。
“有我美么。”
“君上风华绝代,一个美字太庸俗了。”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本帝好好说上一说,还是本帝容貌入不了李卿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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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嘛,“行医过程”尽量几句话捎带一下,氛围差不多了,看一眼知道是个李木怀臭治病的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