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怀站起来,躬身道:“不敢。”
“抬头。”
“是。”
东方语书直视道:“看着我,你想到了什么。”
“……漂亮。”
“还有么。”
“君上,君上……”李木怀扫清杂念,镇静半天说道:“拥着天仙之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气息浑然天成,帝威加身宛神明直降。”
东方语书眼眸异彩连连,轻笑道:“油嘴滑舌尽是花哨,怎么听起来不像夸我的。”
“君上之风华,光彩照人,比的星辰黯淡无辉;君上妍姿之高度,十里春风应是不如,更犹登天阙贯揽日月一般无法企及君上半分。”
“你嘴巴这么甜,我很难相信你不是装出来的正经,寻花问柳的事没少干吧。”
“臣一片赤诚,向来安分守己,不敢妄言。”
“那很好,走近些。”
一步远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再近半步已是李木怀的极限,毕竟她的变化和以往判若两人。
夸她的那些是投机取巧没错,实在没词了,不过用的恰到好处,何其相配。
东方语书可不知道李木怀的所思所想,玉指纤纤按在李木怀胸口衣衫的金丝刺绣处。
顺着针绣方向蜿蜒向下,停留腰腹束带不再行进,看的李木怀心惊胆战,暗暗松了口气。
“衣服还是大了些,刺绣不够精细,纹饰不够内敛。”
“我觉得很好了。”
东方语书单手反扣,束带开了,李木怀的衣服松散下坠,吃了一惊。
“错了,景国礼仪的腰带系法你要学会,在腰侧挽一个结,绳结两端一高一低,穿衣服好看,出门在外遭遇不测别人也得三思后行。”
突如其来的语锋转变,再次发生了李木怀意料之外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猝不及防,该怎样开口回复呢。
费解到底哪个才是她,又或方才全是开玩笑。
没错了,此时她的柔和更令人舒服,忽然一阵心累,她的恶趣味玩笑实在伤不起,要不是背过几本书记得些词,今晚指定丢人。
“我回去尽快学会。”
“你刚来不足一月,太医院忙,不用急着适应所有东西。我听叶院使说你有为官治下的天分,轻易调解中风病人和太医院的矛盾,不患寡而患不均么?我深有体会。”
“这其实出自一位子姓孔氏的夫子之口,我刚好借用。”
“这位夫子是哪里人,如果可以,我倒想拜访一下。”
“相距甚远,恐怕不行,何况人已过世,那个地方的姓与氏和这里不同,差别极大,也不建议深入这种思想。”
东方语书替李木怀理平衣服,有那么一点贵族公子的样子,走出去才能彰显景国威严。
焰火将要接近尾声,桃花坞的热闹才刚刚开始,今日过后行走的客商将会更多。
“嗯,这和地域有关。逛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去。”
李木怀犹豫片刻,点头道:“那我就先行告退。”
“怎么了,还有事么。”
李木怀摇头:“没有,君上你保重身体,如有不适,烦请到太医院来。”
“记住了,去吧。”
亭台留下了东方语书一人,独望绚烂至极的“天上飞花”,嘴角挂上了淡淡笑意。
叫自己到太医院去?很有意思不是。
偌大景国都是咱的……罢了,他还是很暖的,这样的嘱托不是正关心的意思嘛,尽管嘴上君上君上的喊,似乎并未感到更加疏远。
回过头来。
他也才二十岁,不对,打他进城便二十一了,说到底仍是个半大青涩孩子的年纪,至于为何如此成熟,该是自幼失怙的缘故吧。
此前记挂的不正是这一点,完全把他当作寻常青年一样看待还是不妥的吧。
的确挺大的。
……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回来太医院只隔半天,午饭是早上热过的,李木怀单纯没胃口,纠结那晚东方语书的变化。
篱笆外出现了小巧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言嫣,小手捧着盒子,怀里抱着纸包,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老师,你这是什么时候的饭。”
李木怀抬头道:“饿了就吃,你又跑哪玩去了。”
“我一天很忙的,马上准备筑基了。”
“六岁筑基?”
言嫣满不在乎:“都说了我是天才中的天才中的天纵之才,区区筑基我不放眼里。”
“口气不小,别人十六、七岁都完不成的步骤,你这么大点说的风轻云淡,你该不会是老妖怪转世吧。”
“老妖怪有我好看么。”
“妖怪千变万化,比你好看的多了。”
言嫣皱着可爱的眉头:“哼,你会后悔的。”
“别贫了,盒子里装的什么。”
言嫣不情愿的打开木盒,说道:“路过,文介给我的,叮嘱我轻拿轻放,然后他匆匆走了,这一根根的是什么。”
李木怀为之一喜,烦恼一去不复返。
“我管这叫粉笔,之前托文前辈找一种合适的石灰砂浆,送去匠人那里,用模具经晾晒才倒出的这些,没想到做的这么快。”
“有何用处。”
“难住天才了?笔,当然写字用。”
闻所未闻的稀奇玩意儿,粉和笔居然可以组成物件。
言嫣更迷惑了,只见李木怀三根手指攥住一根所谓的白色粉笔,和墨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从柴火堆里捡起一块木板,太医院三字苍劲有力,书写效果李木怀非常满意,不愧是城里最牛逼的匠人,一点就通。
言嫣不解道:“这跟私塾学堂的水牌有很大区别吗?换了一种笔而已。”
“相同是都能写东西,墨笔更为轻巧;不同是使用环境,私塾学堂的学生十人、二十人参差不齐,老师则多口授,实在不懂才用笔写下一一传阅。对否?”
“嗯。”
“百余人的学堂呢,一一传阅岂不费时费力,换一块更大的木板水牌,用墨笔写大字以示所有人固然可行,实际写几个字就蘸一下墨能写几个大字?”
“对哦,”言嫣似懂非懂:“可怎么擦呢,水牌用手和布就行了,总不能准备好几块木板吧。”
李木怀手捏粉笔面朝屋子外的泥墙,熟练而又快速的写下那名白衣青年念的四句诗。
字迹工整,柔顺连贯,堪称赏心悦目。
为了粉笔字李木怀特意练过,如今找到感觉上手很快,不输当年风采。
“不担心,相应事宜我自有准备,想知道如何操作,明天记得早起听我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