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同样的，也是睡懒觉的好季节。
很不幸的是李木怀起晚了，昨天送走言嫣之后只顾研究粉笔，写的不亦乐乎，忘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饿了怎么办，好在小丫头来时带了一包枣糕忘记拿走。
李木怀嘴里咬着片枣糕，怀抱备好的讲义，疾驰于太医院大庭广众之下。
途径拐角还不小心撞到了文介，老胳膊老腿的险些摔倒，正是去寻李木怀的。
好不容易赶至课室，委托的匠人师傅已经把特制“铁板”固定到了墙上，面朝堂下座位。
早早来到的学生翘首以待，望着铁板求知欲旺盛。
“公子，按您的吩咐，用凝固的砂浆泥做底板，铁皮包边封面，又刷了一层油漆。昨天就试过了，完全符合公子要求。”
“辛苦了。”
“公子，这？”
一张五十两的钱票交与老师傅手中，他的小徒弟们看傻了眼，这些用料的钱二两不到。
“拿着吧。”
“不，公子，使不得，文先生给过了。”
李木怀手摸“铁板”，不在乎道：“你做的两样东西我很满意，以后少不了麻烦你，收下吧，就当我买个您老操心的钱。”
钱，说多不多，大物件、房子、金银首饰买不起；说少不少，寻常娶媳妇过日子足够了。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在李木怀看来很值当。
老师傅为难的捏着钱票，景国各地的钱庄随便取随便换，出了景国地界依然有不少外地钱庄认账。
家里生意做到现在，罕有直接给钱票的，生意足够好的一年也才五十两前后。
“欸，公子有事您吩咐，这些个小子论力气都是把好手。”
“我记住了。”
“那我们就先回了，一个个灰头土脸，待不得这里，不耽误公子了。”
寒暄结束，底下的议论渐渐平息。
李木怀目测听课的学生还是上次那批，人数差不多，门外倒是挤了不少，被稀奇物件吸引来的。
还是那个角落，大师傅们来了，他们的面孔李木怀认全了，这一幕挺惊讶的。
面对这种场景连学生们都不免唏嘘，太医院哪里一次聚集过这么大阵仗，但愿李先生的展示不会让人失望吧。
是的，那必然不可能。
当李木怀不声不响的抬手写下第一个字，堂下数百人无不惊奇于一根小小棒子为何如此神奇，纷纷睁大了眼睛。
及下：
——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
李木怀放下粉笔，讲道：“我明白你们的期待，不过不重要，一种传道授业的途径而已。”
继续道：“你们只需记得，既来到太医院，如若有心为医当求知若渴，为培养你们太医院及诸位大先生愿不遗余力、倾囊相授。”
就在不久前，酝酿的介绍被李木怀消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医界泰斗、医中翘楚共聚一堂，不由自主进入了状态。
此番激昂的言辞落地，没有呼喊，不兴鼓掌。
下面鸦雀无声，学生们齐齐望向角落的文介他们，老家伙不禁老脸一红，有的干脆扭头不看。
但他们那种被激起的尊敬和感激的澄澈目光，包括文介，心里美滋滋的，说不上来的奇妙。
这并非虚假心意，交出五十两钱票的过程有目共睹，太医院的大先生一年薪俸也就二十两左右。
李木怀的诉说没有因此停止，复述“铁板”上的内容，讲着医者、夫医者之类的云云。
殊不知，从头到尾被隐秘位置的东方语书尽收眼底，表情时奇怪时困惑。
心道他哪来那么多群情激奋的话语，看似字句不离医，实则句句不讲医，学生听的热血沸腾，间接夸的大师傅们羞愧难当。
莫不是他在某个茶馆做过评书的营生？技艺甚至更胜一筹。
东方语书身居高位，何物没见过，何事没有经历过，他隐藏至深的用意分明就是一种十分高超的话术，稍不留神自己都绕进去了。
话分两头，李木怀的别有用心不见得尽是大话。
慢慢捋清思绪，逐渐明了，倘若这群学生真如他们眼中流露的渴望那般，不求全部做到明辨大善仁义的严苛，凡出师者保他们毕生无忧又何妨呢。
叶山明温和笑道：“君上，李公子高瞻远瞩，气魄惊人，为官治下之经纶犹滔滔江水无穷无尽，是堪当大用之全才。”
“叶院使，就算这么说，你以为本帝会放你走么。”东方语书听出了用意。
叶山明轻轻摇头：“叶家世代受圣恩蒙荫，驱驰君上麾下，从无二心天地可鉴，但生老病死人世无常，微臣老了，如君上授意，微臣必倾尽所有助公子执掌太医院。”
“他来到太医院不到一个月，根基不稳、资历尚浅，品性更非三两天可以辨识忠贞愚劣，你如何肯定他能接手，进而服众？”
“凭他敢至生死于不顾，雪山遇险仍一往无前，救人性命是为仁，舍生忘死乃为义。仁义俱全者，何患无人信服。”
“还有呢。”
叶山明笑道：“君上不也认可他么。”
“叶院使何出此言？”
“呵呵呵，不瞒君上，公子回来向我抱怨了。”
“抱怨？”东方语书蹙眉问道：“他抱怨什么了，说来听听。”
叶山明手捏食血虫草，缓缓道来：“公子说您不信任他，没有带他验货直接给打发回家了。”
东方语书舒缓柳眉，原来他临走时的犹豫是指这件事，逛尽兴了居然给忘记了。
良久道：“嗯，那这和我信他与否有什么关系。”
“君上此行其实并未安排验货吧，我猜该是一场考验。”
东方语书不答，看着叶山明久久不语。
“他表现是不错。”
“识人品性并不局限相处时间，一个举动一个眉眼足矣。我曾听闻公子悉心照料一陌生的痴弱女子而不求回报，这份心迹无人可比。”
东方语书眸光不善：“那万一他是见色起意呢。”
“是啊，那女子恢复后勃然大怒，不知所踪。不过风听吟风大人似乎查到了端倪，断定公子为人绝对正直，风大人向来不言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