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怀今天的课超常发挥，多讲了半个时辰，结束时才发现底下过道挤满了学生。
最后解释了何为黑板，何为粉笔。
课上。
经精巧笔法，描绘人体栩栩如生，众人第一次亲眼目睹能丝毫不落将肝肺脾肾等等画出来的奇人。
堪当完美，神乎其技不为过。
再用裁剪毛毡衣裳的边角余料制作名为板擦的小物件，来回抹一下字迹全部，所有痕迹不见踪影。
唯独李木怀正准备擦掉人体画像时，一位王姓大师傅急忙跑来制止。
李木怀记得他，医中寒热派的名宿大家。
“前辈，有何指教？”
“岂敢岂敢，指教谈不上，倒有一事相求。”
“前辈但说无妨。”
“这图，能否恳请公子多留半天，我最近为学生讲到的一卷书中正好用到，苦于无法演练，烦请公子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李木怀忙扯步举手，以作请状：“前辈尽管使用，若图有不足之处，晚辈定当补足。”
“公子还会画别的？”
“拙劣技倆。”
“公子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若这都算拙劣，干脆那些一天到晚专门画画的老家伙都入土为安算了。”
李木怀禁不起夸奖，苦笑不答，遂应下请求，旋即帮他又画了心室的穴位及脉络。
反观课室外面，下课了没错，然而趁午间闻讯跑来的人更多了。
起初画这种“露骨”的东西李木怀还担心会不会太过，昨夜备完课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试一试，别在遭人反感唾弃了。
实则出乎预料反响极好，老前辈们皆为之动容。
……
完成任务，把课室留给了愿意待着的学生，临门撞见等候多时的文介。
李木怀转头回望，经常和他一起的冯师傅、黎师傅则在里面，同王师傅对着黑板热议上头，手拿粉笔爱不释手。
“正好，前辈，省得我去找你，有件事跟你商量。”
“那巧了，我也想问你呢，居然藏了这么一手，你不够意思。”
三两句说定了，准备出去找间茶馆，顺便吃饭。
至于人体解剖图的原委，大概算天赋异禀，前生李木怀看得多了便学会了。
路上告诉文介的真相当然要变一变，否则不好解释。
李木怀自然问了自己的担心，文介直言不妨事，各行有各行的门道。
早前太医院有人提过类似的意见，光是对着书里的墨疙瘩图画学习，老师、学生无不心累，且效率低下。
寻到叶山明提议，院使大人爽快答应。
后来找了多位知名画师，不是不懂行，就是因各种沉闷心思而厌恶拒绝，最后不了了之。
太医院自行试过，最后不了了之。
“那我来的正是时候。”李木怀笑了。
“赶巧了。”
一老一少，说说笑笑出门去。
李木怀眼前一亮，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叶山明一步跨过门槛，刚想打招呼，他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怎么了这是。”
“院长嘛，每天找他问诊的能绕洛师城两圈半，忙，确实忙。”
……
春雨斋。
城里比较清闲的茶居，里面向来没有侍人伺候，喝茶自己泡，换水自己倒。
凡事亲力亲为，留下银钱就行。
据说茶居老板是个富二代，家财万贯为人和善，至今人在外游荡不知所踪，留下间茶居不管不问。
如论哪家茶居的茶最受好评，五个人里三个人齐指春雨斋，饶众望所归，日日生意不温不火，有时一天不见客人一位。
想啊，既然出来喝茶了，还不是买个服务图省事，这反其道而行之活该生意惨淡。
有的喝完茶不给钱直接溜，无伤大雅，爷有的是钱，亏本不在乎的，库房每天只进新茶。
文介端着茶盘来了，问道：“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四方长廊围成的亭子，中间框出偌大的荷花池，水中游鱼潜藏嬉戏，还有头顶的根根实木大梁，这茶居主人绝对是喜好雪月风花的高手，品味太高了。”
文介指向亭外的一棵粗实绿松，介绍道：“看那儿，四季锦玉松，南疆名贵木材，一棵十五万两。”
“真漂亮。”李木怀一边摸着滑溜溜的茶桌，爱不释手感慨万分，有钱就是好。
“听水房的老伙计说，他家主人讲了，景色宜人、宜人养眼、养眼舒心，心舒了茶才好，不然净糟蹋好茶叶，品不出味道。”
“这一壶茶叶多少钱。”
“春雨斋特供雨前金松，不贵，五两一壶。”
李木怀咂嘴道：“啧，五两还不贵，前辈，你除了官俸，应该还有别的来钱路子吧？”
“院使大人没告诉你？”文介表示惊讶。
“告诉我什么。”
“哈哈哈哈，公子莫急，等你待的再久些，名气再大些，自会有人找你问诊。”
李木怀大概明白了，忘记了诊金这茬，就是不知道收的钱该如何分账，上次直接全交了。
边琢磨边端起翠绿瓷杯，茶汤晶莹透亮，清香扑鼻。
“入口柔，一线喉，唇齿留香。”李木怀仍觉得不值，可能自己就是那个吃不了细糠的山猪典例吧。
文介闭目呼出享受，许久道：“公子，你找我准备商量些什么？”
“教具，我思考了很久。”
随后将暂定的设想和盘托出。
偶然看到太医院练习针灸的铜人，好主意应运而生，接着突发奇想有了画人体解剖图的点子，进而联系到人体医用教具。
如果上午的反响是恶劣的，李木怀会直接打消这个念头，现在看来有那么一丝可行的希望。
文介听完思索了好半天，提议新奇无疑是大胆的，何况人体解剖图引起不小轰动。
“嗯，你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此前医界从未有过制作体内脏腑的先例，假如宣扬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曲解为歪门邪道、有违人伦，是个麻烦。”
李木怀了然，果然画和做存在本质区别，单单画出来再擦掉就好了，做出来意义就变了。
“前辈，据我观察，如今太医院多理论强者，学生很少真正接触病人，如果有了教具，会不会好一点。”
“值得一试，初学医者不可能放任他们为患者诊断，平常研读书本最常用的办法是两人互诊，隔着皮肉筋骨很难精进，根本没有机会见识脏器存在的症候变化和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