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生米煮成熟饭成为一家人,再告诉李木怀这个好消息。
世事难料,趁着今天好上加好的融洽关系当面转告,不失为一笔浓重的添彩。
夜晚进宫值守李木怀去过好几次了,第二次白天进来。
高耸宫墙厚约三尺,抬头一线天,太阳终不得见,这条分外安静的宫道每次通过李木怀心里都不太好受。
除却脚步的清晰回响,静谧的冷寒难耐。
李木怀目光不定,总觉得哪里藏着几个大活人,霎时地上黑影掠过,天上的身形一闪而逝。
“前辈。”
“公子不必担心,”叶山明目视前方,坦然道:“刺客而已,每天都有。”
“什么,刺客?刺杀谁。”李木怀惊讶问道。
“刺杀君上。”
李木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什么叫刺客而已,不该是非常恶劣的情节么。
仍风轻云淡的带过,很矛盾的吧。
藏书阁。
囊括千万,小到村落民风、大到浩瀚寰宇,藏书不计其数,看不看有没有人看无关紧要,藏书阁必须有。
李木怀仰望上方千阶石梯,尽头的那座宫殿扯云作背、拉天幕当靠山,恢宏不可言喻。
“前辈,上去下来一个来回岂不是走断腿。”
“想象每走一步距离黄金屋更近一步,是不是就没那么累了,走吧公子,机会来之不易,晚上的藏书阁禁止入内。”
言外之意,寻书的时间仅限一个白天。
李木怀顿感心力憔悴,不过摸一摸怀里的木盒好像又来了力气,进而感到好笑。
再提这素女脉诀,“前尘旧物”的杰出之作、毕生心血,这样一位无所不知的医界大圣,其作品奉为稀世珍宝半点不为过。
李木怀翻阅了太医院记载各代、各地的名医典籍,男女皆有,唯独不见一个叫凰灵仙的人。
至今对她知之甚少,她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
此藏书阁之行李木怀有心留意相关医典,碍于时限受阻,能否得到素女脉诀还说不准。
当然,先前她叮嘱这本曾经遗失的“见面礼”要去帝宫的藏书阁找寻,应该有她的道理。
藏书阁门前无人把守。
大门打开的前一刻,各种宏大场景在脑海演练了无数遍。
李木怀的眼睛跟随巨门敞开使视野慢慢拓宽,陈旧的古朴扑面而来。
深吸一口气息缓缓吐出,一种被庞然巨物吞入腹内的震撼,上望十余丈高的书架压迫的呼吸困难。
类似高度的书架向前依次排开,一眼望不到头,甚至最上方书格中的数本典籍小若绿豆。
再向上看,头顶米字纵横的廊道横贯东西南北中,数道模糊豆影行走,找不到上去的路。
身穿官服的藏书阁编纂官静候多时了,躬身道:“叶院使,李师傅,请随我来。”
……
跟随编纂官领略藏书阁的宏伟盛大,给景国百姓一人发一本足够了,李木怀如是想到。
一段路走下来,由高到低,下到角落一片单独开辟的区域,书柜、墙上、地上摆满了,拥挤杂乱的无从下脚。
叶山明质疑道:“你这是何意。”
李木怀闻言不解。
“回叶院使,此地是尚未来及挑选的医典暂存之处,粗略估计一万七千余册,都在这里了。”
“什么叫尚未挑选,藏书阁每本典籍皆记录在册,大概放在何处一查便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一个一个的找了?”
编纂官也不生气,为官多年,藏书阁的宝贵古籍都有印象,谁让君上早有吩咐呢。
且那书不归藏书阁管,约两年前,后宫的那位将书拿走收入囊中再未归还。
编纂官平和道:“叶院使是知道的,藏书阁一直人手不足,我们已经尽全力精选记录了。”
话毕,紧跟其后的二人抱着厚重书本走来。
编纂官说道:“这十一本尽数存录藏书阁的书名文册我们已代叶院使查找过了,若心仪典籍确在藏书阁,只能是这里了。”
李木怀随手翻阅,且不谈令人头疼的厚度,字迹密密麻麻看的眼疼,每一页写个几百本绰绰有余。
“我们很急。”叶山明又道。
“叶院使执掌太医院系景国黎民安康命脉,下官自知晓时间紧迫,不过藏书阁的确日日繁忙,下官厚颜,望叶院使体谅。”
说完带人走了,留下一老一少无言以对。
同品阶不同职位,人家够客气了,该说的都说了,他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前辈,要麻烦你了。”李木怀笑不出来。
“这帮家伙,拿我们当苦力了?”
“各有各的难处,体谅体谅,开始吧,到中午估摸着查阅一成已经不错了。”
“唉,那就开始吧。”
一炷香。
悄然流逝,似乎这点时间不痛不痒。
不得不说藏书馆收揽书籍内容的跨度之大,其中一本顺口溜编的胡诹儿歌李木怀印象最深。
没功夫细看任何一本感兴趣的,书名不对直接换下一本,无名无题的单独放一边。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旭日东升西落,群雁穿云,残阳孤影,为藏书阁披挂薄暮红妆独立沉浮人世。
怀揣希冀的人静不下心,放任暮气绵延,无论多少焦灼都无济于事。
那便叫太阳站下。
狂妄。
天边继续拉上璀璨夜幕,薄云笼月凄冷多无助。
云开雾散是释怀,头顶星辰万千已然站立那条静谧的宫道,显然空手而归。
“找不到就算了,前辈不用如此沉闷。”
“我咽不下这口气,”叶山明目含精光,说道:“走,回去,我不信都找了一遍。”
“真回去?”李木怀是被赶出来的。
“我知道一个小门。”
真爷们,毫不犹豫。
那一万七千多册两个人一天翻了一万册出头,包括无名医书全部过一遍。
要么书名不对,要么内容粗略看不上眼。
按理说夜里在宫中行走不安全更不该,一批一批的甲兵巡视各条大道,晚上的藏书阁禁止外人靠近。
被他们逮住的话兴许不会坐牢,名声受损可比蹲大牢难受。
叶山明携李木怀偷偷摸摸东躲西藏,一个一百多岁髯鬓斑白的老爷子做到此等地步实属不易。
“快来,马上到了。”叶山明小声喊道。
李木怀紧张窜逃之余,一道突然的冷冽打了过来,旋即心惊暗道完蛋,紧接着远远看到侧方亭台之上挺立的男人。
漆黑铁甲从头到脚,昏暗夜色下的面庞冷峻严肃,杀气凛然不怒自威。
此人手持硕大斩马刀,脚边的蒙面刺客被纵劈两半瘫地气绝,鲜血顺着亭台下的高墙一道道你追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