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灵仙答,绝不会认错。
她养过几条龙,眼前的虽小,来自小龙,小龙非蛇,货真价实的真龙。
倒给了李木怀无比新奇的见闻。
一直听她说锻造刀匣,却因合作关系没问过她以前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进入镇尺,镇尺又是干嘛的。
似乎和师父很熟,受师父委任一般。
再次提起龙,李木怀以为非常厉害,她的描述风轻云淡甚至不太在意。
龙当宠物养,给龙吃矿材,看来龙的地位并没有李木怀想象中的伟岸神秘。
连风鹤岚当初听到龙的传人这句玩笑话都未能流露崇拜,反倒质问了几句,一经比对逐渐明了。
总而言之,要么龙厉害,要么凰灵仙更强。
李木怀止住了是否珍贵的询问,别人给的礼物何谈贵贱,带着布帛包裹的龙角走出了风雅厅。
正要道别离开天下归一,身后愣神许久的范路赶了上来。
“公子请留步。”
“何事。”
范路看了看李木怀手托的布帛,迟疑道:“公子今日可有闲暇?”
“有啊,怎么了。”李木怀如实道。
“是这样,大掌柜吩咐,若公子再次登门,便叫我请公子到楼上喝茶,她要亲自向公子道歉。”
李木怀抬头上看,问道:“一件小事,用不着大动干戈,你们掌柜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吧。”
范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了李木怀去路。
“公子,耽误不了公子多长时间,公子大可坐一坐,我顺便替公子看一看木匠将轮椅做好了没有。”
李木见怀拗不过,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毕竟拿了人家一百多两,这点小要求还再三拒绝显得小家子气,怕龙角被抢了嘛。
“行,那就坐一坐。”
“公子随我来,待会儿我去向大掌柜知会一声,说公子到了。”
天下归一的大掌柜是女人,全城皆知,但少有露面,不经常坐镇商铺。
但凡出手,商谈的生意最低千万两,其余范路全权处理。
天下归一再往上,越上越安静。
上到忘记几层,入眼满地皆绿,屋里埋土种花种草并非先例,非常罕见。
李木怀找了个地方坐下,满目似锦的小朵芳菲,藏进繁茂的枝叶拥护之中,星星点点撩人眼神。
这一方圆桌很小,放下一个茶壶刚刚好。
一张椅子,看得出平时这里不会进来太多的人,独自深处宁静美好的环绕,的确像温柔女子的喜好。
人来了。
范路紧跟一个高挑身姿之后,搬了张椅子快步来到李木怀身旁,一言不语的朝后面二位小厮挥手。
小厮赶忙跑来,迅速将桌子上的茶壶收拾了,抄起丝缎用力抹掉看不见的灰尘。
随后放上新的茶具,低着头保持沉默,跟随范路折回来处。
留下二人独处。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君上?”李木怀怔道。
来人正是东方语书。
她身着一袭罗裙随风送香,脚下缓而不重,红唇挂笑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淡描眼线艳绝倾城。
远望肤洁如雪,发密如织;近观目脉如媚,唇赤如丹。看纤纤玉手空中坠,睹绵绵纯情相缭绕。
黑裙内敛,但高贵的,一股奇异体香弥漫飘散,扑了李木怀一脸的惊诧。
“你的惊讶很有趣。”
李木怀险些坐不住,话没毛病,谁能想到天下归一的大掌柜居然是东方语书。
“啊,这我……”李木怀站了起来,语无伦次有些无措。
二人是面对面没错,桌子太小了,不足一臂的距离,清幽香气闻的李木怀心里痒痒。
进来的时候好好的,她一出现仿佛四周都变的焦灼紧张了,尤其被她看着。
给李木怀的感觉异常奇怪、邪乎,今天见面的次数太频繁了,离上次不过一个时辰多些吧。
“李木怀见过君上,失礼了。”
东方语书笑意浓浓,眸中装满了面前的青年。
“不必拘谨,在天下归一我是掌柜,你我同属景国子民,不要叫我君上。”
“……是。”
“先坐吧。”
李木怀坐下屁股刚沾椅子,对面的东方语书接着起身直立,动作不徐不疾却摄人心魂。
倒茶待客,作为东家应尽的职责。
东方语书弯腰的那么一瞬,本掩盖住的领口松散开来,巍峨雪白初现端倪,沟壑深邃望不见底。
微露一点点,美景可见一斑,幅员辽阔草料丰茂。
鼻梁一股热意将李木怀从出神之中强硬拽了回来,就看了那么一眼。
李木怀也不想冒昧,事发突然不得不看,幸好及时收眼,摸了摸鼻子好在无事发生。
“怎么了,你好像有些局促。”东方语书话声温柔。
李木怀尴尬道:“是啊,不管怎么说,一想到亲自倒茶的真是君上,紧张的不行。”
东方语书将茶壶放到脚边,身子前倾以手支颜,莞尔道:“我很随和的,有些人说我很温柔,不知你以为呢?”
距离更近了,半臂不到。
李木怀余光再度目睹,心道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揣着别的什么想法。
总之她看起来和以前不大一样,和上午的她略有出入,具体说不上来。
就是怪。
“既温柔又漂亮。”
“那我和那天在你家为你说亲的女孩谁更漂亮。”东方语书悄声问道。
李木怀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几乎毫无可比性吧。
不是人家不好看,恰恰比较的对象不在一条线上,可爱在成熟面前不值一提。
“君上更漂亮。”李木怀尽量看着她说话,浩然正气存于胸。
东方语书玉手半掩红唇,笑犹谷间清泉的悦耳,胸前跌宕起伏澎湃松垮,里面像极了不穿的样子。
这一幕虽诱惑巨大,给予李木怀的感受更多是不舒服,发自内心的不适。
没错啊,就是东方语书,言行举止的差距却和李木怀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即使上午转变的傲慢也差太多。
假使东方语书一直以帝王自居,狂傲、傲慢倒符合她的脾性,只是此前不曾过分暴露过而已。
李木怀想不通,笑嘛,正常,捂嘴是几个意思,谁家女帝俯瞰满朝文武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传出去不让人笑死。
李木怀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平静,缓和道:“君上风华绝代,莫非我说错话了?”
东方语书收起笑意,换双手捧着俏颜,衣领坠的更低了。
一双凤眸流转水润框定面前的李木怀,他不解,他困惑他看到的一切。
“你还是一样的率真呀,草药先生。”东方语书噙着戏谑笑意。
“草药先生?”
“对,草药先生。”
李木怀脑子转瞬为空。
一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此刻传递了多少与众不同,只有李木怀清楚。
所谓你知我知,一个闲聊时的戏称谈不上秘密,关键信里的内容未告诉过别人。
李木怀久久失神,脸上神色不定,摸出了信鸽送来的最后一封信页。
“这是……你写的?”李木怀难以置信。
“嗯,是我写的。”
李木怀深吸一口气,良久道:“我,那我捡到鸽子,不是偶然。”
“鸽子是偶然,写信的是范路,范路给了我,你一直以来谈话的对象都是我。”
李木怀思绪乱了,也就是说从第一封信开始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调查了。
还整天傻呵呵的给人回信。
她夺门而出到捡鸽子中间隔了半年,书信内容的温柔,任李木怀苦思三天三夜想不到东方语书身上。
这些姑且不论。
她那时不是恨自己么,既然得知了身份,为什么还要坚持一封一封的回信呢。
语气装成另一个人,陪着自己玩嘛,哄小孩?
实则东方语书有自己的打算,怒意在回到帝宫的第二天已经消去了。
半年来总有一道身影挂在心头挥之不去。
最后以笔友的方式建立关系,新鲜感和求索欲无限滋生,步步深挖李木怀的心性。
了解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治过哪些疑难杂症,哪些病情更棘手,之后再一一解决。
长此以往,李木怀在东方语书内心深处留下的烙印越来越深,以至于有段时间一度茶饭不思。
他是个怎样的人,不想干活却整天闲不下来,不想成亲媒婆却整天上门。
问过他如何看待“前妻”,亦是他口中偶尔提到的“那个女人”。
爱吗,不算爱。
爱过吗,有可能。
他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夹杂着遗憾。
东方语书以另一个身份轻薄过他的“前妻”,他却回信说没必要。
那既然没必要牵挂为何心怀遗憾呢,抱着疑问东方语书终是忍不住前往村子,站在山中密林观察了他的一天。
直至进入洛师城,每一步每一个举动看的一清二楚,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东方语书不禁诘问,他究竟遗憾什么,没必要是死心的意思吗,二者共同存在是为矛盾。
按摩、赏花、捏脚,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到底要探明白是自己心中恍惚期盼得到的遗憾,还是真没了必要。
到头来月乙千幻横插了一手,紧接着萧烟罗就两国稳固契约和李木怀安危问题发出提问。
必须二选一。
东方语书面临抉择只能再度去一趟村子,假扮村民深入内部,一一印证信中所述,探究他的生平。
最后明白了,遗憾是仍怀牵挂的意思,没必要是随前妻心愿的意思。
他不愿继续追随,放她自由。
这么简单的道理困扰了东方语书很久很久,进而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愈发清晰。
只要得到他的人就能得到全部吧,势必让他遗憾的挂怀重新燃起,烧的更猛烈。
不愿追随又如何,他不来,索性自己过去,不能让月乙千幻焦急的心意白费。
东方语书遂决心绝不放跑他,他身上有自己想要的归宿,归宿源自他即便性子懒散仍可以用心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没有他,不可能只要两年就复苏神智和记忆。
东方语书到底要看一看,真正结为夫妻他会如何对待自己,总不会同床共枕还懒得动吧。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东方语书捧脸的姿势不变,淡然道:“鸽子虽是偶然,但你一直以来交心的对象就是我。”
“所以,今天你是故意把我引来的?”李木怀有了答案,不免确认。
东方语书笑而不语,在李木怀抬头仰望的注视之下来到他身边,俯低身姿,双手搭肩。
此时二人嘴唇距离不足一指,听的到对方的均匀呼吸。
“我不知道你身上或许藏着秘密,但预(灵)感告诉我,我的计划似乎被某种外力截断,从我离开太医院时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木怀的确不清楚,唯一想到的外力便是镇尺。
东方语书横跨修长玉腿跨坐到李木怀身上,撑起裙摆露出光洁玉腿大开大合,修长紧致踏地擎天,内侧绵延的春色一览无余。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低头与其对视,看不到他眼里的色欲,兴许没能反应过来呢。
“无所谓了,谁在乎呢。”东方语书轻吐兰香。
“我想知道。”
“嗯,好吧。月乙千幻的威胁是为了帮我确认我的某种不安心绪,之前借卜筮的幌子逼你改变然后找我,其实是为了让你走投无路为我所用,可谁知因为某种外力的介入无法实现了。”
“现在呢。”李木怀心里想着她意有所指的外力。
东方语书凑近道:“原本用信鸽是想用同样的赏赐之法在这里见面,再度逼你尽快决定,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李木怀心思杂乱,说不出话。
她的计谋一个接一个,打的人猝不及防,招架不住,可怕的。
这就是统治一国的君王么,永远比不过的,敌人栽到她手里算倒霉。
“我想问,我一不是修者岁不过百,二无为官之能无勇无谋,哪里值得你大费周章留住我?”
“目下你不需要知道,也和你的能力无关。我会一步一步引导你,当你在某天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再和盘托出。”
言外之意,我会一口一口的吃掉你,逃也无用,不爱也没关系。
我认定了就好,一次次深入,长此以往留下无法抹除的印记,届时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
“……”
东方语书又道:“那么,再来说一说你的疑惑,我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皆因外力。
所谓的外力是什么,来自何方,东方语书不在乎了。
结合寒夙银矿、藏剑山庄,必然打造某种东西,以李木怀的身份用不到锻造法器的珍惜银矿。
兴许为了别的什么人呢,不一定,反正李木怀用不到。
话分两头,最初得知他拥有修行的想法是在一个晚上,是否因那个外力而起的呢。
因为此前李木怀本本分分,闲散之心浓郁,凭他自己身单力薄,况且那么在意年龄,所以不可能主动提出修行。
那就很清楚了,外力的存在影响了李木怀,外力想要李木怀修行踏上仙途。
确认了一点,剩下银矿、山庄。
为了取得修行后使用的武器嘛,好像要打造两把刀匣;
由此继续推测,要么李木怀藏有武器需要刀匣,要么是那个神秘的外力指使。
都有可能。
但其意仍在一点,前往藏剑山庄然后修行,或是修行再前往藏剑山庄。
及上,回到原点;
利用赏赐逼迫的计划被截断,说明外力阻止了李木怀前往帝宫,说明外力可以助李木怀达成修行的条件来抗衡关于此前罪人的威胁。
之后再去藏剑山庄锻造刀匣。
东方语书不知为何,总感觉言嫣的身份起到的作用还是太小,若早早探查到外力也能进行更深层的试探。
不过如果没有她,今天不会生出比强留李木怀更好的决策。
那便适当利用一下那个神秘的外力吧,李木怀应该不会介意。
当然,言嫣和准备利用的想法不会说出来,
李木怀听后诧异又骇然,艰难道:“那,我实在没办法回答你外力是什么,因为我真的……”
做过约定,不得透漏镇尺的秘密。
东方语书食指点住李木怀的嘴唇,噤声道:“嘘,我明白不必说,我不愿知晓。提醒你两点,修行后继续为医,其次做自己想做的。”
“……”李木怀欲言又止,真的不明白。
“听我说,银矿给你放你走,我改变主意是为了更长远的谋划,为了更多人。以后有困难尽管找我,我不会伤害你,记住行走在外永远不要相信我的恶闻。”
李木怀眼睁睁的看着东方语书低头亲上来,轻启朱唇微露贝齿,垂涎欲滴香气四溢。
此间春意萌生。
揉乱了心房,巍峨为之震动,更无暇顾及所谓的恶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