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眺望,最是显眼的就是未央宫外墙之上巡礼刀具反射的一片白光。
明晃晃的连成一线,再是窜动的人群各色服饰展示出花花绿绿的混杂颜色。
这座宏伟的宫殿时隔三十年再一次打开了宽阔而厚重的外门,众多内城的贵族和经过批准的平民在这里汇集,迎来公国第三王子兼星湖伯爵的加冕仪式。
星湖是个好听的名字,但不巧的是它远离皇城,还紧挨着不友好的邻居,埋骨森林。
这对于一个三王子而言几乎可以用被发配来形容,但这反而让索拉姆和埃娜喜出望外。
也不知道是谁在其中发力,居然真的放任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皇子离开,皇城可是个烂摊子。
隔开人群的是一道临时架设的金属护栏,城防军多次向王室抗议安全隔离带距离不够。
即使制高点都被控制,便衣执行官和城防人墙几重保护,但对于高阶刺杀者而言这点距离就是一个愣神的距离,而且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加冕典礼的事前简直闻所未闻。
报告里没有提及,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场典礼简直就是刻意为了刺杀而准备的。
城防军的抗议书慷慨淋漓,言辞切切,但这些文书落入了高高的宫墙之后就再无音讯,仿佛有人就是在促成它的发生。
但让人放心的是,王室为了表示绝对的重视,大王子和二王子共同负责了此次内场区的安保工作。
骑士殿甚至专门派出了“至上六柱”之一的蒙德里坐镇现场。
围栏外矗立的是国王御用的王国卫队。
这道在公国几次动乱中都没有被冲破的钢铁防线负责了需要反应最迅捷的外围防线,这只传承悠久卫队只听命于国王,每人在众多昂贵的装甲加持下都有着单人阻挡Ⅲ级的强横实力。
第二层护卫是以侍者身份出场的大王子贴身侍卫队,这些兼具着管家和护卫的角色精通各种刺杀和毒药手段,内场的所有物品都会经过他们的层层把关。
第三层是机动的监察者,来自二皇子带来的常年穿行于王国各地的行商卫队,若是论单体破坏能力确实逊色于其他人,但在辨认和预警方面这些在风风雨雨中以生命为考验闯荡过来的卫队绝对是一把好手。
最后的定海神针是蒙德里天柱,一位老牌的Ⅱ阶强者,专精防护。
可以说,这是公国在不动用镇国级强者下防护的极致。
教廷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任何能量的流动,包括异能,信仰,神术,大面积的禁能神术无死角的覆盖全场。
除非真是传奇强者愿意冒着调动大陆战争的风险前来进行雷霆一击的斩杀,否则不会出现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即便有如此阵仗,迟钝如索拉姆也嗅到了空气中的紧张味道。
这些王宫里的魑魅魍魉真的会放任他,如此轻松的挂个虚职然后轻而易举的离开吗?
会不会有人就是企图在这场典礼上对他做点什么?
纵然再不安,索拉姆顶着全场的注视也不敢有任何其他的神情。
如果之前的他,可能只是简单的认为这次出席的大人物官职和排场都非常不得了,现在初步接触超凡世界的他,就更加明白在场之人的恐怖。
且不提陪在国王身旁那位天柱,在索拉姆的眼里这个沉默如铁塔般的男人传来的压力简直就像是如太阳一般耀眼,护卫索拉姆安全的,在一旁巡视的,栅栏外列队的,无一不是能让索拉姆忌惮甚至恐惧的存在。
几个月前自己还在西区的下水道里艰难刨食,今天却要作为主角出席公国最庄严肃穆的公开典礼,国王和他曾经只能在别人丢弃的报纸上出席的人物在这里鳞次栉比。
这种戏剧性的人生体验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
侍卫微微地朝着索拉姆示意,提醒他是时候迈上这条横跨了整个主会场的红毯。
顶着几乎是整个公国的注视,这个西区的混混,又或者是现在的第三王子,深吸了一口气,按照预定流程出现在了公国的视野。
今天的他身穿一身传统礼仪长袍,长长的拖尾被戎装守卫的披甲侍卫托起。
为了防止不该有的以外,王室特意挑选了五名训练有素的Ⅲ阶强者贴身护卫,能挡下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和刺杀。
索拉姆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面前掠过的各色表情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尊贵,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影响力和重要性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失神,一种无法控制的膨胀感觉裹挟着他。
他顿了一顿,即便是这种轻微的停顿都让敏锐的侍卫提起了注意。
就在谨慎的护卫准备出声打断加冕流程时,索拉姆又重新开始正常行走。
索拉姆看到了埃娜。
看到了埃娜皱起的眉头和急切的眼神,就像很多三流烂俗小说一样,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
一个支点,一个自我定位的支点,一个生命中的支点。
埃娜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兴冲冲或者无关紧要的淡漠,即使画着精致的妆容,索拉姆也能看到她不可掩饰的担忧。
只有埃娜,在这个混乱的名利场中真正担心着他的安危。
在场这些名门贵族,不是真的在意索拉姆。
他们在意的只是在索拉姆卷起的波涛中能获得什么,又或者借机扳倒什么。
索拉姆身份很重要,但索拉姆这个人与他们而言可一点都不重要。
索拉姆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差点就迷失在这些醉人的权欲波涛中。
还好,他有埃娜。
索拉姆重新提起了精神,一步一步稳重地迈向了在红毯尽头等待着的国王、枢机主教和代表等人。
国王还是这样亲切和蔼。
但索拉姆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又或者是愤恨。
他永远是这副笑容,这副像是面具一样的笑容。
他看索拉姆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想一件名为第三王子的机械玩具。
流程其实繁琐而庄严。
索拉姆全程竖起了耳朵,但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国王先丢弃了他的外衣,然后转身从内廷总管手中接过一双饰有烈阳符号的鞋子。
从北境的代表手中接过金马刺,从教廷枢机手中接过剑和鞘。
这些东西被先放置在祭坛上,代表着王室的尊严、荣耀、权利和义务。
在枢机主教神圣而严肃的赐福后,侍从抬出一罐被常年埋藏在莱比锡中央大教堂深处的圣油。
枢机主教将圣油敷在索拉姆头上、胸部、肩上、两肩之间和双臂连接处,最后再敷在索拉姆双手。
国王终于结束了他漫长而平缓的演说,然后从主教手中接过了象征皇室权柄的方形圆孔指环,索拉姆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终于要结束了。
这种每天提心吊胆的鬼日子终于要完成了。
就在国王要把这枚指环戴上索拉姆的左手时,就在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国王和索拉姆身上时,就在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准备见证这一历史事件时。
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大王子遇刺,封锁全场!”
索拉姆震惊地回头,是不是搞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