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城门巍峨屹立,若不是上面颤抖着的各种繁复纹路,相信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它的陨落。
这扇门随同着东门一起在条顿公国的黄金时期而建立,又有人称呼那段时期为大基建时代。
它几乎是公国黄金时代众多标志中最为显著的一个。
国王亲自为它的诞生致辞,无数的学者和神官歌颂它的恢弘,无数的平民站在它的底部仰望,无数登临莱比锡的国外使节经过这扇门时都会不服输的高昂起头颅。
它代表当时无数莱比锡人对公国无比的信心与自豪,它代表了当时公国蓬勃发展黄金时代的野望。
就连从来没有到达这座南大陆第一雄城的乡野诗人,在酒馆琅铛的金黄色麦酒折射处的各色光影中,也会大着嘴巴靠打压东门来村托自己的神通广大。
似乎也没有看不起比这个更为值得神气的事情了。
“啊,你说那个,我跟你说。”
“我老熟这个了,你跟我提这个你可就找对人了,我三姨的大舅子就是造这道门的,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人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玩意,我这话可只跟你一个人说…”
当时的条顿朝气蓬勃,刚刚收复了所有领土的条顿百业待兴,刚刚稳固的疆域多得是机会,不论各行各业的人们都能得到上升期帝国的福泽。
农民惊喜于大片大片肥沃而灿烂的土地,国家为了鼓励耕种提出了近乎是历史最低的赋税,只要你有一膀子力气,多得是田地,多得是实打实的粮食和硕果;
商人惊喜于无数完全全新的领域和广阔的市场,当时莱比锡的市场彻夜不眠的运行,新兴的城市巨兽贪婪的渴求各式各样的资源,金盾和银盾混杂的交响是最好的兴奋剂,象征法律的各类交易契约纸都几乎要卖到脱销;
工人惊喜于莱比锡飞速发展的各类工业提供的海量岗位,那时的莱比锡有着近乎最好的工价和教育环境。
只要你来到这座城市,公办的夜校和速成班彻夜不眠的把各种各样一字不识的农民培养为各色技师、主机手和工程师。
只要肯用脑子,在当时房价并不高昂的莱比锡落户生根时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灿烂而蓬勃的经济发展诞生了最活跃而亲民的文化,当时的莱比锡开放而包容,不论是一贫如洗的穷人又或是家财万贯的贵族,每个人在这座迅速发展的都城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莱比锡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
各种通俗的绘本和朗朗上口的传奇故事此起彼伏,穷小子遇见真公主、浣衣女遇见真命天子这种一跃改变命运的故事在那时的莱比锡久经不衰。
那时的莱比锡酒馆天天坐满了怀揣着各种各样心愿的年轻人。
他们或是热情奔放,他们或是羞涩内敛,他们不顾及任何束缚的自由相拥和热吻,每个人都相信那个成功改变命运的人绝对会是自己。
当时的莱比锡有着最蓬勃发展的技术,改变莱比锡整个城市发展轨迹的蒸汽体系就是在那时横空出世,激进的学者甚至早在那个时代就提出了能量武器的雏形。
各种天马行空的设想和创意在那时生根发芽,有些灿烂发展到现在,有些被埋没在时代的漫天书稿中,但当时的天才们绝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失败,只会以更高的热情投入下一项改变世界的创造中去。
那个年代各行各业涌现的人直到现在都仍然在影响着整个莱比锡,乃至是整个公国。
而作为黄金时代的代表的东城门,每天不知道要承受多少黄金时代遗民又或是感慨历史的年轻人的朝拜。
它是那个时代在现在的莱比锡最后一道投影。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高达十米,宽度横跨十条马车道的工业铁壁,它是莱比锡活着又或者是仅存的骄傲。
但它开始了颤抖。
它上面那些无数神官呕心沥血雕刻、被无数不明觉厉的平民歌颂的神术纹路,开始像是一连串的汞蒸汽灯熄灭一样开始逐级熄灭。
直到最后一点光芒彻底在广阔的门域上消失。
司令出生于北境,对这扇门自然没有多少多余的感情,可身后莱比锡土生土长的不少卫兵,都露出了肉眼可见的落寞。
它不只是一扇门的离开,更是整个公国黄金时代余晖落幕的象征。
为了防备可能到来的冲击,司令选择了标准的三角阵防御队形。
这种简单粗暴的防御阵型经过了无数次战役的考验。
一个完整的三角阵共分为三层,最外层是呈三角形排列的交叉重甲盾兵,原本的三角形中层是携带长枪的矛兵,但现在逐步由装填时间较漫长但威力巨大的蒸汽枪兵代替,最内层是指挥队长或者随军神官。
一旦在宽阔的地带面临大量敌人冲击,合格的三角阵能完美的分割海潮一般涌来的敌人。
每个士兵都只用面对三十度视野范围的敌人,但对向而来的敌军却可能面对来自三角各个方向的攻击。
如果从城墙之下向下俯视,城防军摆成了像是锯齿一样的波浪形状。
由十三个尖三角排成一排的标准防冲击队形完美的包围了整个城门,最外层的重甲反射着凛凛的铁色光辉。
然而突出来的矛尖参差不齐,一看就是缺少配合训练。
重甲之后,就是为了应对这群无法被蒸汽弹药摧毁的诡异敌人而使用的特殊武器。
长矛和刺枪。
这些原本应该被时代抛弃的落后远程武器居然在今天重新见到了难为的阳光。
虽然城防军不是专业的步战部队,但至少这种看上去还是有着几分标准架势,这至少还是给司令紧绷的心有了一丝安慰。
但城门沉寂下去后许久都没有动静。
有些胆量不足的士兵甚至举枪的手都在颤抖,晃动的枪尖反射着波动的闪光。
这个时候没有人斥责他的失误,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这扇沉默如山般的庞大城门,城门投下的庞大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息逐渐蔓延时,整扇大门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恢复了往日的光辉。
城门之下的士兵一下子交头接耳起来。
是不是司令误判了?如此坚固的城门怎么可能被一枚小小的白色炮弹摧毁?
司令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城防军纪律现在都松懈到这个地步了吗?
突然,一瞬间宽阔城门之上所有的神术符文都千百倍的绽放起来,就像是要把自身所有仅存的能量全部在这一瞬间爆发。
像是突然在东门主道升起了一轮白色的太阳,突然爆发的白色光晕近乎映白了整个东门,连远处的门楼上都染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芒。
在着最后的闪烁之后,城门发出一声宏大的悲鸣,最后像是剥落的石像一般开始从上面掉下细碎的铁屑。
“退!”
司令立刻认识到会发生什么,他猛地高声向后命令道:
“后排立刻向后撤退!“
但显然这些并不是专业步战部队的效率并不能让人满意,连后退都磨磨蹭蹭。
很快就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道巨大的、近乎都能直接塞下一个重甲士兵的裂缝从城门的最中心开始呈蛛网状开始向着外围扩散,城门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巨大轰鸣,就像是滚雷在城门之上炸响。
不断的,从中心点开始有着人头大小的铁块开始剥落。
这些危险的坠落物砸在地上发出摄人的巨响,有些来不急躲避的士兵甚至被直接砸倒在地。
连主道地砖上都被砸出了放射状的纹路,巨大的烟尘开始在城门之下扬起。
士兵终于开始后知后觉的向后拥挤。
“顺序后撤!不要拥挤!”
司令紧急的命令道。
慌不择路的士兵甚至在撤离途中都发生了踩踏,由于视线的不良,不断在扬起的灰色烟尘中传来士兵的惊呼和哀嚎。
但还好,日常的训练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在全线的紧急移动中还是维持了基本的锯齿阵线和主要力量。
就当城门之下防守的士兵撤离到近乎百米的距离后,从中心蔓延开来的宽阔裂缝蔓延了整块城门。
最后,大块大块的完整铁块开始掉落,整个莱比锡城门从中间彻底崩碎,地面传来恐怖的震动,即使退到百米之外都近乎站不住双腿,那是巨大的碎块坠落的恐怖残响。
不同于一块碎裂的镜子或者饼干,如此规模的碎裂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剧烈的崩塌甚至直接引动了东门的城墙,整个东门主道彻底的塌陷下来,有着近乎半栋房子大小的碎块四处滚落,到处是凄厉的近乎和莫名的哀嚎。
司令死死的盯住那扬起的烟尘之后。
这座矗立在这里近乎一百五十年的东门,在今天,彻底崩塌。
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