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里好黑,为什么这里看不到太阳?”
一双带着茧子手掌轻轻拂过女孩的脑袋。
“莉亚,”
这位瘦弱的母亲蹲下身,认真的看着这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女孩左手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小熊玩偶。
“莉亚不怕,妈妈在这里。”
母亲手指轻轻梳开女孩灰扑扑的头发,眼中满是溢出的慈爱。
“妈妈给你讲故事。”
“妈妈,我不要听故事。”
女孩摇了摇头。
“我好饿。”
“不饿不饿,”
母亲伸手把女孩搂进自己怀中,用自己的温度紧紧温暖女孩略显冰凉的身躯。
“很快呀,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那时,我们可以重新看到大大的太阳,暖暖的太阳,有着香喷喷的面包和滚烫的牛奶,我们的好莉亚呀那时候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啦。”
“妈妈,我不要牛奶。我要你不再咳嗽了,你每次咳嗽我都很害怕。”
母亲笑了一下。
“莉亚,妈妈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不要怕,妈妈的身体好着呢。”
话还没有说完,妇女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极力的避免自己的痛苦被女儿看到,但生理上的虚弱和精神上的晕眩让她难以控制自己。
妇女伸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但胸膛剧烈的抖动让女儿感到不可避免的恐慌。
“妈妈,你不要死…”
女孩声音带上了哭腔。
妇女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把自己笼在嘴上的左手藏起来,上面都是滑腻腻的鲜血。
“傻孩子,我不会死,我永远不会离开。”
“爸爸也是这样说的。”
提到这个,女孩像是更加伤心了,她断续的哭腔连成一片。
“爸爸之前也说他不会离开,可他,他的脑袋从上面…”
妇女猛地捂上了女孩的嘴。
“莉亚!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去想这些!”
“爸爸没有死!他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要哭,莉亚!”
“莉亚乖。”
但这种劝导并没有让女孩得到安慰。
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血腥的场面,哭得更大声了。
“哭哭哭!哭你爸也回不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像是对这种哭声非常不满,猛地一声呵斥就从旁边传来。
“怎么说话的!”
没等母亲开口,一个沉稳的老年声音在隔壁出现。
“她才多大!她害怕有什么问题?年轻人你说话能不能长点脑子!”
“多大?”
年轻的声音像是对此非常愤怒。
“要是在外面我肯定说不出这种没教养的话来,但这里是监狱!还是死囚监狱!”
“这里有给她正常理解的时间和空间吗?”
“这里死的人还不少?谁不是父母生的?就她一个人没了父亲?就她一个人才值得同情?”
“年轻人。”
老人继续开口,但这次语气明显放缓了很多。
“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没有能力理解现在的处境,惊慌失措是很正常的。”
当年轻的声音依然怒气冲冲。
“我当然知道她还是个孩子,但她必须成长。”
“这里不是什么托儿所!成天哭哭滴滴的,像什么样子!”
老人见到自己主动降低态度对面依然这样桀骜,不由得也提高了声音。
“消停点吧!”
“大家处境已经够麻烦了,就不能省点力气吗?互相抱怨能解决问题吗?”
“解决问题?”
提到这个,年轻人更加生气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我更要骂人了。”
“就凭你和他们那帮子鬣狗的约定?那就是个笑话!他们就是一群混账!”
“你不知道是谁把我们害到这种地步?我们这几千个人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掺和了这档子破事的?”
“毫不客气的说,全都是冤枉的!”
年轻人的牢房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个脾气如此火爆的家伙也许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现在见到一个就怼上一个。
“你跟他们合作?那就是找死!他们连大皇子都敢杀,还在乎你一个被下狱的前执政官?你有个什么价值!”
“*的,”
年轻人不停的在牢房中踱步。
“这哪是判罪,这就是那个昏头国王的政治清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掺和大王子这破事了?就是那个愚蠢的国王和肃政处那帮子小人互相勾结的清洗!”
“年轻人。“
老人重新恢复了平静。
“不要侮辱国王,辱骂他对事情发展并没有帮助。”
“我去!你还帮着那个皇冠下的摆架说话?”
年轻人依然怒气冲冲。
“要不是你养女的在法场逃掉了,我能落到这个下场?我没有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你养女害我丢了工作,丢了爵位,现在还被关在这个黑漆漆的大牢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死刑通知,要不是我修养好,我早就冲上去揍你一顿了!”
“欧?”
听到如此具体的指责,老人突然就笑了。
这家伙在宫里也是个出名角色,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这个怼天怼地的性格。
“原来是王国卫队‘愤怒的德克雷’,失敬失敬。”
“维德!我告诉你,要是我见到了你孙女,我绝对要狠狠揍她一顿!我要带上我最好的剑狠狠地揍她的屁股!”
“德克雷,”
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反而愉悦起来。
“你被关进来大概率不是因为埃娜,而是因为你这张嘴。你在宫里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这下就连你父亲也终于保住不你的位置了。”
“他死了。”
年轻人突然顶了一句。
“啊?”
老人一下子愣住了。
“为什么?你父亲可是知名的忠心耿耿,陛下不可能处死他呀?”
“他死了。“
年轻人又重复了一句。
“你先被关进来的第二天,他就被你那个可敬的国王派去拆解那块该死的陨石,第三天就去世了。”
“什么?“
老人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国王在发生么疯?”
“卫兵!我要进谏!”
年轻人发出尖锐的讥讽。
“老头,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在幕后挽救一切的执政官?你现在是个囚犯!跟我一样是一个等待被处死的囚犯!”
“是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面见阳光的囚犯!”
青年人的声音顺着甬道一直向前延伸,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不知道抬起了多少双愤怒、麻木、绝望的双眼。
“你那个疯狂偏执的国王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以为就这里就只有因为大皇子那一批事情进来的人?我告诉你,真正和那件事有牵连的不过才百人,而这里他*的关了整整四千三百人!”
“我说了,这根本不是审判,是他*的清洗!”
“一次借着大王子名头的清洗!事情早就被无止境的扩大化了!你还以为这是那时你执政的公国?你还以为那是你的国王?”
老人颓唐地跌坐再地上。
“老头。”
年轻人突然低下了声音。
“没救了,公国已经完蛋了,你那个国王也完蛋了。”
“我是这里的最晚一批人,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批人。”
“那个疯子现在除了相信他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陨石,谁都不信。”
“都得死,在这里的人都得死。”
也许是真的感到了疲惫,也许是真的对现实和未来完全绝望。
年轻人居然难得的闭口不言,而老人也像是无话可说一般,偌大的牢房中又陷入了平静。
突然。
亮了。
门开了,地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外界的光线一下子奔腾着涌进这个狭窄低矮的地牢,刺眼的光芒一下子让习惯了黑暗的死囚们被迫闭上了双眼。
一个黑影,一个背着光的黑影,站在突然打开的地牢门口。
“如果说,”
“我能给你们一条生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