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您？维德执政官？”
夏泽显然并不愿意将自己置于这种要命的位置。
“您明明才是组织他们的主力。”
“我是囚犯。”
老人摇了摇头。
德克雷更是直接，他一面难得的把日思夜想的肉块毫无形象的塞进嘴里，腮帮子哐唧哐唧的大嚼，一面不满的对着夏泽斥责。
“你根本不知道带领一群死囚越狱是什么概念，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不像那个老狐狸一样能说会道，但我也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他猛地拍了夏泽一下，要不是夏泽身子骨硬朗差点被他一巴掌拍了个趔趄。
“军队永远需要统帅，小子，哪怕那只是一个吉祥物。“
夏泽默不作声。
也许自己确实把很多东西想的过于简单。
在维德的推波助澜下，夏泽本来并不算太是威严的面孔一下子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突然赋予了不可描述的传奇色彩。
这种形象随着肉香迅速的发生变化。
夏泽的形象从不知道从那里传出来的叛军领袖，一路变成了什么仁慈的大贵族，再到什么国王的秘史，教廷拍下来拯救人们的天使，反正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随着众人的交谈一路延伸。
这些东西半真半假，夏泽只能无奈的坐视着维德把各种莫名其妙的谣言像是黑锅一样扣在他的头上。
有些朴素的民众甚至在嘉泽经过时直接要跪下磕头，夏泽连忙扶起了他们。
他正在忙着给莉亚，就是那个第一个向他讨要吃的的小女孩一起照顾她的母亲。
莉亚的母亲患有严重的肺痨，已经彻底近乎终结了她的生命。
第一次见到那个佝偻在牢房中的妇人，夏泽就立刻认出了这种工厂中常见的病症。
肺痨其实一开始只是小病，但如果一直不去治理，就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妇人脸色即便是在火光的照映之下都苍白如纸，夏泽不用能力也知道她命数不多了，而且这种积劳成疾是无法治愈的。
她活不久了，她的生命甚至要以天来计数。
妇人刚开始很是畏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但莉亚反而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是单纯的看到大家好像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妈妈生病了，只有这个叔叔和那个姐姐与众人格格不入。
“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我把姐姐给的鱼干煮了，好香呢？叔叔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伊丽莎心疼的蹲下。
就着他们烧开的热水用捡来的布匹擦拭着莉亚的小脸，莉亚像是在挠痒痒一样，发出咯咯的笑声，玩耍一般躲着伊丽莎伸来的双手。
“贵族大人。”
妇人发出轻声的呼喊。
夏泽沿着墙角坐在妇人旁边，将耳朵贴近妇人的嘴唇。
也许是吃饱喝足，人们开始欢呼着，开始自发跳起不知道那里流行起来的舞蹈。
也像是在宣泄自己长久以来的重压，整个地牢中充斥着嬉闹和呼喊，连最聪明的维德都没有制止这种放纵，夏泽就跟不可能提出意见。
“我不是贵族，叫我夏泽就好。”
“夏大人。”
妇人虚弱的说。
“我在。”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相信您。“
这位母亲认真的说。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睛，虚弱无比但却给了夏泽一种无形的压力。
“您可以相信我。”
夏泽认真的回应。
伊丽莎诧异的看过来。
莉亚开始主动也拿着布条和伊丽莎玩闹，小女孩甚至还认识不到她的母亲会发生什么，只是简单的欣喜于自己多了一个愿意和自己玩耍的漂亮姐姐。
妇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从嘴里呛出，黑漆漆的血沫子挂在嘴角。
她想趁着莉亚没发现赶紧擦去，但她连举手都变得困难。
夏泽伸手，用自己的衣袖帮她轻轻拂去了嘴角的血痕。
妇人一愣，但很快平静下来。
“你们要去哪里？“
这位母亲声音就像一层风中的纸片一样飘忽。
“去东边，穿过埋骨之森，跨过横断群山，去一块没有战争，没有公国的新土地。”
“您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您有信心吗？”
夏泽难得的没有立刻回答，但半响之后，他抬起了头。
“以我的名字起誓。”
妇人平静的看着夏泽的眼睛，最后虚弱的笑了笑。
“夏大人。”
妇人眼睛看着笑嘻嘻的莉亚，她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想现在一样露出笑颜，又停留在伊丽莎身上，最后把目光重新回答夏泽脸上。
“莉亚，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夏泽什么也没有回答，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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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阳第一缕光辉从东边亮起，夏泽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悲伤的消息。
莉亚的母亲死了。
小女孩并没有睡醒。
她仍然像是往常一样躺在她母亲怀中，她的母亲像是放下了最后一缕执念，依靠在冰冷的墙沿，微笑着彻底合上了双眼。
众人沉默的站在她的周围。
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德克雷，一下子居然都不知道如何叫醒那个女孩。
“伊丽莎。”
夏泽轻轻的开口。
“带上她。”
伊丽莎蹲下身，试图在不吵醒女孩的情况下把她从母亲的怀中抱起。
但妇人抱的很紧，伊丽莎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夏泽半蹲在妇人的面前，像是面对着这个不知名的母亲，也像是面对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无数双注视着这里的眼睛。
“我以我的名字起誓。”
“我会给她一个新家。”
“我会亲自看着她长大，我会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我会让她幸福快乐的成长。”
“我会一直庇护她直到她的成年，我会给她自由而灿烂的一生。”
也许是夏泽的诺言真的能够打动这位已经逝去的母亲，也许也只是一个奇妙的巧合，这位母亲居然真的松开了她的双手。
就连伊丽莎也真的一脸震惊。
她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抱到自己怀中，莉亚甚至还沉湎在自己的梦境，脸上有着莫名可爱的鼻涕泡。
夏泽转过身，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面对着无数双期待的眼睛，身上有了真正负担生命的实感。
“德克雷！”
不知道是不是夏泽的行为真的得到了这个桀骜的家伙几分认可，这个家伙居然难得的没有顶撞，而是猛地大声回答。
“在！”
“好好安葬她。”
“维德先生。”
“我在。”
老人同样有力的回应。
“通知各级小队长，我们，要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