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地殿堂,卧室门外。
军装如旧的洛卡斯沉默立着,似在组织见到少女后的言辞,在他的手中,还轻轻捏着只精致的小盒子。
那是赠予蕾拉的礼物,以庆祝成人礼与仪式顺利完成。
还有她因这些事,被忽略、压下的生日。
不知多久,似做足了准备,军官轻轻地舒口气,敲门。
“蕾拉,是我。”
青年“通报”完,很快,一道悦然的话音就从门后传来。
“门没上锁,哥哥。”
伴着轻微的“吱呀”声,大门被推开,洛卡斯步入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同过去十年般空旷寂清的厅室,且因夜色深沉,与未点水晶灯的缘故,孤独感格外重。
唯有星光,与床畔的南瓜头台灯能够驱散些这般感受。
望着坐在床上,被台灯暖光映亮的,幼弟或该称妹妹的侧颜,或因心绪有些复杂,军官身形不由一滞。
寻常这时候,已该是少女的睡前时间,不该被人打扰。
而他之所以来得如此晚,自不是因为那场莫须有的会议,而是教皇冕下,那个让他抗拒又棘手的请求。
告知神巫大人……同命定真王的婚约。
荒谬至极的婚约。
想着这件麻烦事,洛卡斯的眉梢,又不由得微蹙了蹙。
平定下心绪,军官随手取过只木椅,放到床畔后坐下,只是尽管是私人时间,他的身子仍然笔挺如松。
安坐后,他也才有闲隙观察少女。
倚靠在床屏上的蕾拉,早已将太过形似纱裙的祭服换下,现穿着件宽松的,能让变了些的身材,不那么明显的圆领白T恤,肩头还披着件深色外套衫。
加之下身的运动长裤,哪有半分降星之巫女的神圣感。
活脱脱是个运动少女。
此时,她正捧着本名为《未来黎明》的魔幻小说,借灯光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兄长走近才不舍地放下。
还不忘对军官笑语:“哥哥辛苦了,这么晚还来看我。”
在蕾拉看来,兄长来得晚,自然是因为白天说的那场会议,毕竟他在教国身份特殊,事务繁忙也正常。
面对少女的关心,洛卡斯的眼神,少见地有些不自然。
他随意打量了下蕾拉的穿着,问:“还是觉得不习惯?”
闻言,少女柔柔的笑,顿时苦涩了些。
她幽怨说:“这又不是换件衣服,哪那么容易习惯啊。”
“说得也是。”
洛卡斯低声说, 后将目光,移至被少女放在身侧的小说,生涩地寻话题:“第十五部幻想系列,你已经玩通了?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抱怨说没有时间。”
见兄长提起自己的爱好,蕾拉的诉说欲顿时被打开了。
“嗯,磕磕绊绊也一直在玩儿嘛,今天难得有空,就把最后一章给打通了,这不,正在补后续的小说。”
“不过哥哥你说,当年的游戏商,到底是有多无德,才会把游戏的真结局放小说里,简直是无可原谅。”
“明明保证过……”
抚了抚身侧小说,蕾拉絮絮说着,仿佛怎也抒发不尽,对数十年前,执手这一部幻想的制作人的怨念。
只是当她复又抬眼,望向兄长时,话音却渐渐地低了。
因为虽然神情表现不多,可从多年相处了解的细节,蕾拉还是敏感地发现,哥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像压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于是她自觉地住了嘴,耐心等了等。
见军官仍怔然无言,仿佛连自己停了话都没反应过来,蕾拉轻抿了抿唇,低问:“哥哥,你是有……”
“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少女问话入耳,洛卡斯才如梦初醒。
他沉默了会儿后 ,回了声“嗯”,后在蕾拉好奇的目光中,将一直紧握在手的小盒子,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
迎着蕾拉询问的目光,军官和声说:“你的生日礼物。”
闻声,蕾拉恍然地笑笑:“这样啊,哥哥你瞧瞧我,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都怪今天发生的事太多。”
“我一连打了好久游戏,才缓过些神,忽略了这一茬。”
说着,少女向军官投去“现在能打开吗”的眼神,得到肯定示意后,当着他的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盖。
只是她不曾察觉,兄长在颔首回应时,目光那般复杂。
“那就谢谢礼物啦,我会好好……”
当小盒被打开,少女的道谢戛然而止。
连带着卧室都陷入了安静,唯有风吹纱帘声不时响起。
许久,蕾拉才回过神,苦笑着,将小盒子展示给兄长。
“不是我说,哥哥,我很高兴你能记得我的生日……”
“但,但送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南瓜头台灯的暖光洒入小盒,映得里面那对华贵的,用高超手艺,雕出爱丽丝花纹路的银戒灿亮一片。
“哪有人生日送戒指的啊,还是钻戒,还是成一对的。”
“哥哥,这到底是……”
没等蕾拉话问完,军官强自平淡的话音,就打断了她。
“这是订婚戒指。”
洛卡斯语落,二人间陷入了段漫长,稍显压抑的沉默。
不知多久,少女展示钻戒的手垂落,“啪”的声按拢盒盖,后微微偏开脸,柔软的白金长发遮去些面容。
“什么……意思?”
听着蕾拉猜到些什么后,带着低落与难以置信的问话,军官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将老教皇的安排说出。
数百年前的预言,巫女与真王的重逢,十年前的秘密婚约,以及她也参与过,却不知与婚约相关的,有关王国、帝国间和平的谈判,都从他口中说出。
尽管说起正事,军官的语气,就归复了平淡与理性,可那平静的诉说,却因蕾拉的沉默显得格外沉重。
是的,在得知婚约一事后,少女自始至终都没再开口。
无论打断、幽怨、争取……
什么都没有。
终于,枯燥的诉说将尽,洛卡斯最后还补充了番现状。
“据我所知情报,那位被神谕指为真王的王子,数月前就已离开王都,应该会在你的接任仪式前抵达。”
“届时,你就将一枚戒指……”
军官没能说完,因为他迎来了句,从未从善解人意、待人可亲的蕾拉口中听到过的,不明情绪的低语。
“够了。”
说完,蕾拉安静了很久,似连自己都惊讶于这样的话,会出现在她的口中,直到再压抑不住纷乱情绪。
她紧捏着小盒子的手微微颤抖,相触之处都隐隐发白。
最后,她微颤着声问:“你们到底……”
“把我当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