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三千年,十二月十三日,深夜。
那场突来的,笼罩教国的细雨,在持续两小时后偃旗息鼓,临近教区的主城区街道,也随之恢复人气。
只是没人发现,或说在意的是,有位头顶棒球帽,一身运动风的少女,自多数人已入梦的旧街区,步入了城区最热闹的夜市,同初歇雨丝般汇入人海。
自就是在郊野间赶路许久,好不容易才入了城的蕾拉。
尽管有意地低着头,用帽檐阴影遮去大半面容以防暴露,可周遭的人声、灯光,依旧同一只只毛茸茸的猫爪般,挠在少女心间,让她忍不住不时四顾。
那微颤着的淡蓝眸中,映出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手挽着手的热恋情侣,歌唱的艺人叫卖的小贩……
无不是她前所未见的景致。
就仿佛书中、游戏中才能去的场景,一下蹦到了眼前。
都成真了。
于是渐渐地,如梦初醒的蕾拉面上,绽开了名为新奇、惊喜的笑,眼中满满都是兴奋,全无怕生之意。
甚至说,她以自己都不曾想象的速度,融入了新世界。
除却很快压住,隐在眼底的激动外,她同生活此间,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全无分别,会在挂满手工饰品的摊位前驻足,会站在活跃人群中聆听街头献唱。
她甚至主动寻上位时长被拒,向外来游客推销着产品的小贩,并在他惊艳的目光中,买下本旅游指南。
虽说在教国生活了十八年,可要说对净地外区域的了解,蕾拉同新游客也没太大分别,自需要些指引。
初至城区的热情稍退,少女就开始继续考虑出走的事。
不过在那之前,她自也没有忘了,慰藉下自己因赶路、动用神术,与诸多情绪而开始低叫抗议的肚子。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品尝外界美食的迫切。
毕竟她一直对净地中,营养过于均衡的三餐怨念颇大。
顺着手册的指引,蕾拉离开了人流不息的主街,转入条因夜深,人气不旺,建筑都有些古旧的美食街。
踩着同样像旧了的昏暗灯光,她停在了一家拉面店前。
而此时,年逾四十胡子拉碴,明显不善打理自己的店主,已经关上了双开门的一扇,正打算关另一半。
“要打烊了吗?”
听着止于身前的脚步,与清脆、礼貌,却又不让人觉得生分的询问,店主抬眼望去,一面和善地摇头。
“不,时间倒是没到,只是我以为今晚不会来客人了。”
“你知道的,因为昨天大家都守了……”
本想说说人尽皆知的,降星仪式的事,可看着眼前人手中,那本翻开的手册,店主又抱歉地转了语锋。
“哦,你是游客啊。”
从店主让开的门中走入,蕾拉随意寻了张空桌坐下,同时不在意说:“算是,不过我知道那场仪式哦。”
“真是辛苦大家了。”
看着翻着菜单,话音柔柔的少女,店主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她说那句话时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外客。
也不像参与了守夜的人们,而像是……
承了祝福的正主?
“我要这个,麻烦您了。”
蕾拉的话音再响,打断了店主的思绪。
看着她倒推到自己身前的菜单,与手指着的特辣牛肉拉面,店主怔了怔,不由多问了句她能不能吃辣。
在得到少女信誓旦旦的保证后,店主才点头回身去做。
只是很快……
“咳咳……”
看着微低身子,脸被呛得通红的蕾拉,店主苦笑着说:“你这根本吃不了辣嘛,要不我给你重新做碗?”
闻言,少女赶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
“只是想试试而已。”
看着那张因蕾拉仰脸,第一次全然映入眼帘的清丽面容,饶是过了心动的年岁,不知看过多少貌美女客的店主,都不由失神,一时忘了本想说些什么。
因为那张俏脸,那双如水蓝眸,实在是太干净了……
出尘得不像世中人。
不过那种初见时,扑面而来的出世感,很快又被少女被呛红的双颊,额间的微汗,与明明辣到快掉泪了,仍强自维系着,像说“我没事”的微笑所冲淡。
只是尽管如此,仍能看出她很高兴。
发自内心的高兴。
见此情状,店主也不再坚持,只无奈让她不要太逞强。
“另外啊,我看你一直在看地铁线,是打算今夜离开?”
看着蕾拉右手畔,那份摊开手册上,映着的一号地铁线图示,店主随口问,因为那是条特殊线路,没有中间站,除关口外直通奥修斯王国某座边境城。
是多年前为加深友谊,由那位先王与教皇亲自敲定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离开”的话题,蕾拉停下同拉面痛并快乐的“搏斗”,灌口水后问,可下刻却因答复微微瞪大了眼。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是这样你动作该快些,因为教国所有的地铁,都只截止到晚上十点。”
“特别是一号线,一月只开两次,要是错过可不得了。”
听完,蕾拉顺着店主示意,看了眼墙上悬着的旧闹钟,看着指针快走过九点三十,哪里还有闲心用餐。
她瞬间起身,在感谢、付完账后,连店主关于“纪念币”价值的提醒都顾不上,火急火燎离开了拉面店。
好在地铁站不远,就在主城区中心。
循着手册的指引,并问了几个路人后,蕾拉总算是进了站,后带着从自助买票机处购置的票据,踩着发车时间,来到了一号线外,特设的检票点身前。
一切都很顺利,如果……
没有检票员那句质询的话。
“小姐,你的身份证明?”
看着身前因赶时间,微微喘息着,连额发都乱了的少女,身着教国警卫服,兼任检票员的青年皱眉问。
因为在他看来,对方似乎……全没有出示证件的意思。
闻言,正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的蕾拉,不自禁一怔,回神后讷讷问:“可我听说坐地铁是不需要证明的。”
听着蕾拉的询问,检票员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些。
可尽管对这位最末乘客的常识缺漏,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秉着检票员的职责,他还是耐心地解答了。
“因为要跨国,所以一号线是特殊的,其余线路连检票员都没有,换句话说,我们就算是教国的海关。”
“所以小姐,如果你想搭车的话,就请出示身份证明。”
“教国和王国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