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谢。”
观光巴士二层,右侧首列。
因为正值冬季,此次参与观光团的人数并不很多,连第一层都坐不满,因而二层几乎就是全空的状态。
而可能是被猜测身份尊贵、喜好清净,蕾拉被特意安排在了此处,这时,正礼貌地谢绝乘务员的请示。
待挎着小包,提供零食的乘务员折返,她才收回目光,复又望向窗外,于午阳下显得格外燥热的荒野。
荒野上,精灵般的鹿群正雀跃奔跑。
它们无不头顶硕大双角,角上还覆着雪般的柔软绒毛。
那是名为“茸角鹿”的奇兽,很是温顺,传闻中,只要你不存有敌意,它们就很愿意让你摸摸它们的角。
算是王国边境独有的珍奇生灵。
若非此处没有停靠站,且稍晚就会抵达奥修斯的关口,蕾拉真的很想尝试一下,毕竟那角看着就好摸。
这也太遗憾了吧。
想着错过这番,未必还有机会踏足荒野,少女不由轻叹,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光屏。
光屏上,一位着装得体的记者,正跟随报道一场游行。
听他说,那支冗长的游行队伍,全都是由沾染“死潮”者组成,此时正经由郊野,向着边城维卡斯而去。
也就是蕾拉此行的目的地,是王国南部最发达的重城。
“虽然是游行,但组织者表明,他们绝非所谓的暴徒,而只是为了求救,请求王国官方提供医疗援助。”
“待抵达维卡斯,他们会暂歇,转而等待行省长官的安排,同时,我也很希望他们能得到良好的安置。”
“那么大家,以上就是现有情况,我会继续跟进报道。”
“最后,愿所有受难者皆得救赎。”
听着记者最后的祝福,看着走过镜头,一位位神情疲惫,面上、皮肤上,更隐能见漆黑脉络的患病者,蕾拉轻抿了抿唇,更坚定了前往维卡斯的意愿。
而这,也是她追这报导的第三天。
是的,距她离开教国已有三日了。
事实上,尽管久远前,教廷在第七代教皇的率领下,独立于奥修斯成国,但实际领土其实只是一座城。
虽是连王国国都都比不上的,世上最广阔繁荣的雄城。
可观光巴士离开教国国境,也仅仅花费了大半日而已。
且就像离开地铁站前,自那位售票员处得知的那样,包容为主、地位超然的教国,并不存在边境关口。
至少在表面上,无论对王国、帝国还是其余国度……
教廷都是一应态度,同样欢迎。
因此,蕾拉很顺利地就离了国,更经由长达三天的奔波、于路边据点的数次停靠后,临近了王国边境。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面对自己的出走,教廷似乎一直保持沉默,没有通缉、报导,就连秘密搜寻都没。
她能猜到冕下和哥哥的考虑,该是为保密以减轻影响。
但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
除非……
是冕下同意了她的请求。
知道哥哥不派人寻自己,也该是那位老人的意思,蕾拉微斜身子,鬓角轻靠在窗上,有些出神地想着。
觉得空落落的心,似乎轻松、温暖了些。
嗯,也不很孤独嘛,这不是……还是有很多人爱着你。
心念落下,少女无声地微笑,帽檐下的眸子映出光彩。
时光无声,悄然从指尖流过。
不知二层的光屏转了几档节目,待得天边的午阳近暮,染得云如火烧,观光巴士的速度终于渐渐放慢。
而那道横亘荒野,暮日下仿佛山脉,由魔导材料铸就的高墙,也已现出轮廓,奥修斯的边境终于近了。
不久,巴士驶入高墙阴影,在王国警戒线前全然熄火。
伴着门开的喷气声,王国戍边军人的脚步响起在一层,紧接着,则是要求出示证件的话音与不时询问。
听着隐约的问话声,蕾拉不由回忆起,地铁站中的遭遇,下意识紧张起来,攥紧了自包中取出的徽章。
神明保佑,可千万要通过啊。
少女默默地祈祷着,尽管对这事,四神怕也帮不上忙。
只是她知道,万一在这被截住了,后果可远比教国严重,必然会被遣返不提,至少计划是功亏一篑了。
那真会让人很失望的。
听着自车尾阶梯传来的,渐近的脚步,想着偷溜了三天,最后却仍被揪回去的悲局,蕾拉鼻息都重了些,思绪更有些翩飞,以至听到身侧提醒才回神。
“小姐,小姐?出示下徽章。”
闻言,蕾拉骤然惊醒,赶忙应着那位替军人们带路,善意接纳自己的负责人的话,递上准备好的徽章。
见那位明显是队长身份,身着深色奥修斯作战服的军人,微蹙着眉接过徽章,开始细致地分辨起来,蕾拉与那位负责人,都不自禁屏住呼吸很是紧张。
少女自是因为观光泡汤的可能。
而负责人则是才想起,若徽章是假的自己可能要担责。
还不是小责任,带着身携伪造王徽的人入国可是重罪。
想到这,负责人忍不住瞄了蕾拉一眼,见她同样一脸紧张,顿时有些慌神,心里暗呼自己确实疏漏了。
心想存世的王徽一共才多少,这小姑娘又怎可能……
“嘀。”
只是不待负责人后悔完,就被身旁传来的一声电子音断了思绪,他转眼望去,发现那位军官似没寻出疑点,而将徽章,在近似腕表的检测仪前扫了扫。
片刻后,看完仪器显示结果的军人,面色缓和了下来。
“大人物啊,嗯?”
军人先对下属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先行下车了,后将徽章递回,看着放松下来,对这称呼有些讪然的少女,微笑说:“那就祝您观光愉快了……”
“露娜缇可小姐。”
接过、放好徽章,蕾拉还没开心多久,就被这声突来的称呼,结结实实吓了跳,一时连应声都给忘了。
直到军人与松口气的负责人,轻言交谈着离开二层,少女才意识过来,好像并非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而是那枚皇室徽章中,铭刻着的……
就是自己的姓氏?
就像那位小王子,将徽章赠予自己时怯怯说过的那样。
载着蕾拉对那位挚友的思念,与很快占据心神的复杂情绪,巴士重又开动,驶过缓缓开启的边境大门。
而在门侧,那位队长似想起什么,怔怔望着巴士远去。
心想露娜缇可这个姓氏,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很多次。
“队长。”
只是不待军人细想,下属的呼唤,与远处临近的引擎声,就又引过了他的注意,他收回目光向岗位去。
同近代史上最大的闹剧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