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房中就陷入了安静,就仿佛法庭落锤定音,观礼的人们,都被那出乎意料的判决惊得无言。
因为魔法这个词,在视“魔源”为信仰的奥修斯太神圣。
就像教徒眼中,四神的代言人。
“你,你再说一遍?”
许久,老猎人似才如梦初醒,对少女满是不确信地问。
“我是说……我会疗愈魔法。”
尽管照做时,蕾拉语气依旧坚定,可内里却不由心虚。
因为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个问题,那就是她根本就不了解魔法,根本就不知道……
这象征征伐、王道的伟力中,究竟有没有治愈的派系。
要是没有,那立刻就得穿帮。
在蕾拉看似底气十足,实则开始抑不住地乱想间,老猎人心绪同样很乱,他下意识放下手中短铳、擦布,在木椅上靠了很久,时而沉思时而审视少女。
直到蕾拉因说谎、心虚,觉得脸有些热快败下阵时,老猎人才像是下了判断,后推木椅并从中站起身。
而后,少女微微瞪大的眼眸中,映出了他屈身的一幕。
那是发自内心恭敬的礼节。
“如果真是这样,先前是我冒犯了,您确实有那资格。”
伴着少女“您这是做什么”的询问,老猎人重又站直身子,歉意地说,本很是憔悴的眼瞳则有神了许多。
“我是真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还有机会能再见……被国王承认之人,真不知该觉得荣幸还是幸运。”
老人感慨的,似松口气的话音入耳,蕾拉虽受宠若惊,更因对方所展露的,全方面的信任而有些迷惘。
可为了不露馅,她也只赔笑着颔首,没敢就此事回话。
只想着自己似乎蒙对了,还真有疗愈魔法这么一说啊。
“这位小姐。”
感叹完后,老猎人又对少女为难说:“如果您真会魔法,胜任医师想来不成问题,但不是我冒犯……”
“我想请您展露一番,可以吗?”
见状,知道老人这提议,一面是存着检验的念头,另一面,则该是为了那位伤员,蕾拉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微笑颔首,还善解人意地问了句有人受伤了吗?
“请您跟我来。”
得到肯定答复,老人面上铁般坚毅的线条都柔和了些。
他点头应声,后带着少女离了房间。
“怎样怎样,你和老爷子谈得……”
门外走廊间,那位被唤作“杰伊”,靠在一侧墙上的青年猎人,看见门开,顿时站直身子,迫不及待问。
只是还没问完,他就脸一抽收了话。
因为迎面来的,不是被劝离的少女,而就是他口中的“老爷子”,面对他的询问,老猎人只横了他一眼。
后似是想起,蕾拉就是他带回来的,又补了句“跟上”。
语气和缓得让青年都呆了会儿,直到二人走远才追去。
走过走廊,三人没入大厅,而就在大厅侧的楼梯走上,来到了房间更少,透着浓重医用酒精味的二层。
来到内侧的一个房间外,老猎人轻轻叩响了斑驳木门。
而后用一种让人觉得,似从不会出现在他这样的人之口的柔和语气,轻声问:“伊丽丝,你还醒着吗?”
很快,门后就传来了轻微的掀被子声,与道虚弱女声。
“醒着呢爷爷,你进来吧。”
听着孙女与平日全相反的,病弱的回应,老猎人眼中隐现自责,对身后二人点点头后,推门走了进去。
跟着老人走入房间,蕾拉只觉酒精与药味都浓了许多,显然,木屋二层该就是类似医疗室之类的区域。
房中布置也很简单,同蕾拉在书中见过的病房没两样。
摆着药物、台灯的床头柜,床单、枕套与被褥都一味的白,以及此时坐在床畔,面色同样如雪的少女。
那种白皙已不能说是病态了,简直快寻不出半分血色。
可尽管伤很重,那位短发少女的穿着,依旧同蕾拉身侧的青年相近,一身干练的短装,看着很是英气。
应该也是位猎人。
蕾拉暗暗下定判断,而此时,老猎人也结束了对少女的关怀,与自己如此晚还来的解释,后让开位置。
“麻烦您了。”
感受着老人抑不住的殷切目光,蕾拉颔首示意放心,后在身后青年“这什么情况”的目送下来到了床畔。
半跪下身,看了看名为“伊丽丝”的少女左臂上紧绑着绷带,隐隐透出些雾状光流的伤处,蕾拉微仰起脸,看向面带好奇的少女,微笑问能解开看看吗。
从爷爷那得知,眼前人是来治伤的医师,伊丽丝并无抗拒,低应声示意她动手,只是眼中仍存些惘然。
心想医师怎么这么年轻?而且明显也没带相关药物啊。
自己的伤可不是看看就能……
“嗯……三号矿石病,是不小心被疫晶类魔物抓伤了?”
少女心思还未动完,就被手臂上伤口接触空气的剧痛一激,后就听到了蕾拉柔和的问话,下意识点头。
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矿石病好认,因为伤处血液化雾的特征实在太明显,可要一下认出是十几种中哪种,且分析出病因就不容易了,更何况,身前的年轻医师只看了一眼。
“因为我治过几例啊,而且这伤口有些像晶螳螂的镰。”
蕾拉将绷带转交给身后青年,请他帮忙去处理,这种矿毒而生的伤,虽无感染能力,但仍是很危险的。
听着少女轻柔而准确的分析,旁侧老猎人眼中,最末的忧虑也淡了,附声说:“嗯,是晶螳螂的手笔。”
“就一周前的样子,我接了份委托,去替人处理矿洞里滋生的魔物,结果她非得跟着,最后就出了事。”
听着老猎人的数落,床畔少女撇撇嘴,却也没有反驳。
“因为这种病实在罕见,据点、当时随队的医师甚至周边城镇,都没针对的药,所以我们只能用现有的暂时压住伤情,然后打算直接送她去维卡斯治。”
“谁成想,后几天‘抑制器’又出了问题。”
“具体情况你在委托上应该也看到了,因为担心出现骸类,我只好赶紧召集人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说着,老猎人的语气多了些恼火:“最麻烦的是我想托人送她去,她还不愿意,一定要等这事处理完。”
对此床畔少女很不服气:“爷爷,你比我更清楚孰轻孰重吧?再说你信得过的,不就是杰伊他们几个。”
“这种危险等级的任务少人能得了?”
老猎人脾气似也上来了:“所以我说你就不该当猎人。”
“那就没那么多事了!”
老人语落,少女明显还想反驳几句,他们自家人的事,蕾拉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幸好那位青年回来了,了解情况后打了个圆场。
“我说你俩现在怄啥气呢,等伤好了再吵也来得及啊?”
这话响起,蕾拉也赶忙趁着老猎人祖孙沉默的空档,说自己要开始了,这才把渐浓的火药味给止住了。
“可能会痛或者难受,忍一忍哦。”
蕾拉柔和的话音入耳,伊丽丝虽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点了头,后就见对方缓缓伸出了右手。
掌心覆在她伤口外数厘米处,而后更徐徐地合上了眼。
不知为何,看着蕾拉似乎生来,就该那般柔美的脸颊,床畔少女有些看呆了,只觉怎么能那么的……
圣洁?
下一刻,变化忽生,令怔然少女惊醒,旁观的青年不由自主张开嘴,不明所以地念着:“这这这……”
就连早有准备,甚至过往有幸见过魔法的老猎人,仿佛见惯世事的眼瞳,也随那忽生的变换荡漾起来。
因为此时,在蕾拉探出的手掌中,正有微弱光芒涌现。
正不住明亮,水流般轻舞。
不胜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