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拉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
刚经历完水神降世、绝境反击,自必败局面回生等情境的王子,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确有一瞬的放松。
就算立刻认真起来投身对决,也必会对判断造成影响。
何况在释放了那道黑焰后,满能量条的宰相可能做的选择,实在太多太多,甚至大可以后掠拉开距离。
以最保险的姿态,再次进入远战,这样赢面同样很大。
就在这般情形下,蕾拉一反娴静性格,毅然决然动用“超必杀”,将近乎倾倒之局,全压在这一念之间。
必然超乎青年,甚至所有玩家预料。
就算身为“执火者”,反应本就超乎常人的诺克斯,不惜用魔力作弊,自按键声与宰相动作细节中,觉出了意图,可当看到黑焰涌出那霎也已来不及了。
因为再过数帧画面,“超必杀”就将完成释放进入动画。
在这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中,绝对没人能够作出应对。
无论判断、按键,都是需要时间的。
是的,诺克斯不该反应过来。
可……
他就是作出了,仅有的数种应对中,唯一能赢的那种。
且是在蕾拉按下“超必杀”按键之前。
就像早已料到她会怎么做,就像能未卜先知预见未来。
但事实是……
王子能作出完美应对,不是靠猜,或靠同少女短暂相处间,对她了解的分析,而是因为在宰相站起,甚至还不曾释放远攻的那瞬,在那面光屏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仿佛时光一霎凝滞。
独独只为他一人先行。
在那错乱的时光中,或干脆说,是同不久前自他眼前闪逝的记忆,近似的“幻觉”间,诺克斯真切地看到,亚丹面带柔笑微展双臂,看到黑焰漫天起舞。
然后是黑暗,比夜更深,仿佛连星光都要吞没的黑暗。
而在视线、心神“陷入”那可怖的,难言喻般熟悉的黑暗前,诺克斯分明听到,有道柔柔女声落在耳畔。
同每次做那个梦时,听到的一样。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的王,这是……巫女的命运啊。”
一瞬间,失去珍宝的惶恐,无法挽救挚爱改变命运的无力、悲伤,以及恨,对自己对那黑暗的恨……
占满了王子心间。
就像从那个遇到怪人的雨夜起,就像自步入这场对决,末日般的王都起,一直有人在冥冥中引导着他。
让他一步步陷得更深,想起更多。
而在被那种情绪占据心神,耳畔的属于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沉重间,王子终于醒悟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位伪王释放的黑暗这么地眼熟,这么地痛恨。
因为那将侵染一切,吞没所有辉光与希望的暗幕……
同他在那场幻梦中,曾无数次望见过的裂隙全无不同。
那是……“死潮”的源头。
不,还没结束呢。
想着奥修斯皇室的绝密档案中,描绘过的对死疫源头的猜想,想着那个悲伤的梦,诺克斯不自禁咬牙。
在心间发着困兽般的狠意,攥着手柄的指节按得发白。
先前的惶恐无助伤感,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取代。
那就是毁灭那道“裂隙”,不惜代价。
下一刻,不知是时光真的回流,还是眼前的幻境消散。
映入王子眼帘的,正是宰相站起,手中黑焰将出的那幕,于是心知他会怎么做的诺克斯“反应”了过来。
后全无犹豫地,几乎和蕾拉同时按动起“超必杀”键位。
于是光屏两侧,伪王与慢一步站起的真王都念起台词。
那道伪装用的黑焰明明击中了诺王,可硬直却被“超必杀”前摇的不受控状态抵消,只又掉了一小段血。
愈发接近生与死的临界线。
“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呢。”
伴着诺王抑着情绪的平淡话音,在诺克斯作出应对后的微惘眼神,蕾拉微瞪大眼,写满“这怎么可能”的意外目光中,伪王与真王同时开启了“超必杀”。
时间就差了诺王起身的那一线。
于是同出自幻想十五,“超必杀”先后级别等同的二人中,天选之王诺克提斯的后手、反压制判定成功!
光屏随之播放起,彩蛋性质的展示,或者说结算动画。
屏幕前,同样垂落下手柄的青年少女,则呆望着这幕。
看着分屏同先前,水神驾临时般合并,身周十三王器展开,似再度进入真幻影剑状态的诺王高高跃起。
后向着以宰相为源头,向着四面弥漫的黑暗直掠而去。
似柄不回头的利剑,一往无前。
只为挽救王国与民众,实现挚爱离去前所留下的愿望。
幻影剑的辉光照亮了暗幕。
贤王之剑、修罗王之刃、夜叉王刀剑……
一柄柄赫赫有名,诺王历经千辛才集齐的王器,在飞转、嗡鸣间,相继脱离他的身周,为王破暗开路。
就像护佑路西斯千百年的“旧城墙”,就像一级级登王救世的阶梯,为天选之王,生生开辟出希望之路。
而不知何时,燃着幽火的,路西斯历代王英灵巨像,也已四散围住了二人的战场,只为见证最后胜者。
“直面我,亚丹!”
终于,诺王身周的十三王器,只余下了最后一柄王剑。
而他也已在冷然怒吼中,自无垠空间摘下了那柄剑,划破黑暗斩向伪王,势要将他这只恶鬼彻底埋葬。
“就凭你这个软弱的小鬼,就凭那十年时光就想赢我?”
暗海中,显然没料到这幕的亚丹,终于不再彬彬有礼,面色隐现暴戾、狰然,十三王器在他身边震颤。
愤怒地震颤。
但就像被命运写定,又或是天选之王真的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伟大力量,宰相十三对一竟然退了。
节节败退!
巨剑被砍开坚盾被击碎,横挡的长枪甚至被一分为二,作尘而散,伪王一退再退,直至最后无路可退。
“噗!”
在轻微闷响中,被王剑穿心。
“唉……最后,你选了这把。”
感受着彻骨凉意,看着刺穿自己胸膛的,属于前代国王雷吉斯,也就是诺王父皇的佩剑,亚丹轻叹感慨,后徐徐脱离剑刃,无力仰倒在了深沉雨幕间。
王战结束,历代王英灵弥散,黑暗也随宰相倒下消弭。
一道道幻影剑隐没,诺王最后收起王剑,来到亚丹旁。
“结束了,国王。”
望着无星的雨夜,宰相艰难问着:“打算消灭尸骸,营造和平的世界吗?再次将我……从历史中抹去。”
听着,诺王半跪在亚丹身边,低声说:“但是,至少这次你得到安息了吧?合上眼,你不会再醒来了。”
因为这段战后画面,本就是致敬十五正篇的结局,就连台词都没换,加之练习诺王时,诺克斯不知选宰相为对手,对战过多少次,因而早已知悉发展。
可就在他打算听完最后一句台词后,转而向身侧少女笑语几句,或问问她,第二场打算选择谁时……
却因光屏中亚丹,脱离了剧情,变得模糊而渺远的话音,惊得眼眸一颤,后紧盯着画面再难移开目光。
屏幕中,镜头切近,宰相已轻合上眼,继而微偏过满是尘沙、血污的脸庞,说出了属于他的终末绝唱。
但却不是冷哼之后,那句带着微嘲的“先走一步等你”。
就连语气,都自无谓变作了悲怜,而他说的竟是……
“王与巫女啊,都不过是牺牲品。”
“所谓柴薪而已……”